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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回顾|“我与博伊斯·张羽”开幕论坛

昊美术馆(上海) HOW昊美术馆 2022-10-12


博伊斯 · 张羽

Me & Beuys · Zhang Yu



展     期:2021年10月22日-2022年02月20日
艺 术 家:张羽
策 展 人:杜曦云

论坛嘉宾:黄石、徐薇、杜曦云、张羽

地     点:昊美术馆(上海)二楼特别项目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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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美术馆荣幸地宣布,持续性项目“我与博伊斯”的第六个展览,于2021年10月22日在昊美术馆(上海)2层展厅开展。第六个展览,艺术家张羽用《摁压触发》与博伊斯展开对话。
展览开幕隔日下午,昊美术馆于二楼特别项目展厅举行开幕论坛,论坛邀请黄石、徐薇、杜曦云(策展人)、张羽(艺术家)这四位嘉宾,共同探讨关于“如何觉知时空中的‘我’?这一话题。本文将完整回顾当天开幕论坛的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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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展览

ABOUT EXHIBITION


昊美术馆推出持续性项目“我与博伊斯”, 此项目每4个月邀请一位艺术家用作品的形式与馆藏的博伊斯作品进行对话,并在博依斯展区以“展中展”的形式展出。项目由策展人杜曦云主持,邀请在“介入社会”等方面有持续表达的艺术家,通过具体项目的实施过程,触摸和博伊斯的丰富关系,在求同存异中再次激活彼此的文化能量。

“约瑟夫·博伊斯”展览现场,图片©️昊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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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现场
‍‍‍‍‍‍‍‍‍‍‍‍OPENING FORUM


从左至右依次为杜曦云、徐薇、黄石、张羽“我与博伊斯·张羽”开幕论坛现场,2021,图片©️昊美术馆


01.

我摁故我在


 杜曦云: 张羽曾经是有鲜明风格、国际认可的实验水墨画家。例如: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亚洲厅的当代中国厅,常年陈列张羽的一张五米多的水墨画。但他后来放弃了笔、墨、纸、平面绘画,找到了更直接的媒介——他的食指。他不断在各种材质上摁压,在意的是在摁压过程中他的体验,并不在意最后的视觉效果。摁压过程是不断觉知的过程,只不过,摁压过程中他到底觉知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这些年来,中国当代艺术的主线一直是社会学,当代艺术家要针对社会问题做出自己的美学化的反应,但张羽的作品远离社会问题。他通过摁压的方式,让他自己和天、地、物质以及可见物后面看不见的造物能量间的沟通。张羽认为已有的艺术史线索里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艺术家本人的存在。他认为艺术最重要的是通过艺术家创造的特定方法,在具体时空中进行独一无二的体会或觉悟。

所以我们今天想围绕两个主题展开讨论。第一个,假如艺术的主要功能是觉知具体时空中艺术家的感知的话,为什么要通过摁压这种方式,而不是别的方法?摁压方法的独特性到底在哪里?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引出:张羽这种摁压方式,以及他的艺术观,有没有艺术史意义?

先请张羽介绍一下他的思路和创造。

“我与博伊斯 · 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张羽: 我为什么做指印30年,以及我的基本出发点刚才策展人(杜曦云)已经讲了。指印表达对我来讲,首先建立在我对艺术史的反思,再就是我对创造艺术、工作方法、表达方法的建立。我对艺术的思考是基于艺术史的判断,可能和很多艺术家不太一样。面对社会、意识形态,尤其社会性去思考自己如何参与并提出与艺术史关联的问题,一直以来我是这样面对中西艺术史的也由此出发。我比较强调从创造艺术的维度出发,在中国艺术史的关系里,创造艺术一直被忽略,而强调继承。继承前人的方法,中国传统绘画史有一套固有的绘画方法,所有的画家都在使用这一方法,绘画最终完成的是风格。因此每一个画家的个性就会被消解。西方艺术史和我们是不同的,他们强调建构不同的方法及语言,所以中国绘画史是风格史,西方艺术史是语言建构史。对于西方艺术史的当代线索,我思考比较多的三个人:杜尚、博伊斯、安迪·沃霍尔。在他们创造艺术的关系中,对当代艺术的确认是最为明显的,给了我不同层面的启发。 

我一直认为艺术的创造与建构在于对艺术的重新确认,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艺术,从西方古典艺术的再现论关注画什么,到关注与自然的对话强调怎样画的塞尚,再到创造现成品艺术进入观念层面的杜尚,这一逻辑推进了西方艺术的发展。在这一逻辑的进程中我发现一个问题,整个中西方艺术史里的艺术表达,都一定是强调“自我”的,风格的自我或认知的自我,体现“我”是极为重要的。可问题是,我们看到所有的艺术表达的我,一直以来都是“意识的自我”,或者说“思维的自我”,可一个人思维的我是无法把握的,于是艺术家的作品通过思维提供不同的形式。艺术就顺理成章的走向了形式主义。在对语言形式的追问下思想意识是可以虚构的,它的真实如何触摸?“自我”的系统里是否具有层次?如果我们的“自我”存在都是思维的形式,那么精神的实质性又在哪里呈现?当语言的形式拥堵在形式主义死胡同,我们如何寻找精神支点。艺术家的形式主义创作有多少意义,“自我”是形式还是精神?我以为“自我”在作品中的特殊性或特殊意义,是对于认识及观看的方法建立,这是值得思考的。

“我与博伊斯 · 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对于我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真实的我如何呈现?如果思维是我的主导,那么思维支配我的身体,通过身体带动我的肉身,完成整一性的我的表达。如果能把整一性的我呈现,也就区别了艺术史艺术思维意识的我。可以说“指印”在某个层面,它的方向及表达,是在这个逻辑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摁指印”这个行为所呈现的是我的思想支配我摁指印,以身体带动肉身,经手指与媒介发生关系,肉身此在的触碰具有真实性。手指摁压的真实性是体验觉知的,手指触到不同的介质会得到不同的反应,真实的反应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就像我们现在面前的亚克力指印作品。如果我们去描述亚克力是什么,在视觉上只能看到它是透明的。我们想再进一步用语言描述的时候,会发现我们无法说清。但你手指触动那个瞬间,你会很清楚知道亚克力是什么。这一体验显然是具有真实性的。我将其定义为体验方式的表达,以此重新确认呈现“自我”的新维度。这一确认打破了艺术史艺术的语言形式逻辑。指印表达既给我提供了方法,也提供了观念,更建构了真实自我的诠释。我建立的当代艺术表达,方法既表达,亦观念。如果我们继续忽略整一性自我的认知,当代艺术的推进就是空话,仍然是一片形式主义的空态。

西方艺术史的进程,其实早在上世纪70年代后就已经瓶颈了。我个人认为是艺术界没有认识到语言的形式追问是死胡同。对这次在昊美术馆——“我与博伊斯·张羽:摁压触发”,我之所以展示这一部分作品,就是在对话的语境中提问形式是不归路。并进一步指出当代艺术为什么一直停留在呈现媒介的形式感或符号性,我提问的角度是通过摁压方法反驳当代艺术仅对媒介形式(包括现成品)的呈现,也反驳以思维利用媒介(包括现成品)呈现形式。这是非常需要艺术界反思的问题。我在想倘若博伊斯今天还在,以他的才华他一定也会追问的。为此,我为这个展览特别创作了一件用黄油表达的作品——《被肉身进入的油脂》,向博伊斯《油脂椅子》直接提问。我们了解博伊斯喜欢使用黄油、还有毛毡,这个媒介背后是他一段神奇的经历或只是一个故事。我们如果不知道他的故事是无法读懂其作品的,也就是说《油脂椅子》呈现的更多是媒介本身,我们阅读的是媒介带来的视觉反应,或一种表现性。博伊斯的艺术,在观念之外更多表现主义因素。

我与博伊斯·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约瑟夫·博伊斯《油脂椅》,木头、油脂,1963
 徐薇: 谢谢,今天很高兴来到昊美术馆看到张羽老师的作品。在我看来,杜曦云老师邀请张羽老师参与和博伊斯的这场对话,张老师和博伊斯中间最为相似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现场的观众们在我们讲座之前有没有去看博伊斯的一些文献资料,或者我不知道你们对于博伊斯的艺术家的观念、身体有什么样的理解。对于博伊斯,我们不说他的观念,你看他的每一件作品里都有一个非常大的共性,就他的每一件作品里一定运用了跟生命相关的素材。他用黄油,跟死兔子解释绘画,他去做各种各样的事,他拿柠檬塞到灯泡里面,他用鲜花,他用各种各样的自然材料。博伊斯为什么会如此痴迷于在他的持续创作中,永远跟生命的素材相关?他曾经说过一句话,非常打动我,他说:“当下,如果艺术要生存下去。只有向上,向天,向天使和上帝连接,向下和动物和土地连接,艺术才能找到出路。”这就是博伊斯心中一直非常坚持的观念,他知道艺术不是只在人的思维维度做工作,不是通过设计制造出来的,这无法超越人的局限性。艺术是一种跟一些无形力量连接后产生出的一种更大的能量,一种更超越的精神。我们作为人,作为艺术家,一定要和这些充满无限可能的自然力量去和解,才能为艺术找到出路。而艺术找到出路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人类能在精神上更往前走,能够超越我们人的维度,超越我们人间的痛苦,超越思维的局限性。 

约瑟夫·博伊斯《如何向死兔子讲解绘画》

约瑟夫·博伊斯《卡普里-电池》,1985
回到我前面提到的,张羽和博伊斯的这场对话,我相信张羽是现在世界上当代艺术家中为数不多,完全用他自己的肉身进行创作的一个艺术家。他的整个创作材料、方式都是用他的肉身(生命材料)。这不仅仅是表面上有着与博伊斯相同的对于生命、对于自然力量连接的一种渴望,我觉得对于现在当下这个时代,他有着一些非常值得当下人们去理解的一些意义。 
从疫情开始,整个世界都戴上了口罩,所有的人都被隔离在家里,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们足不出户,只能在家里用屏幕去进行交流。现在年轻人越来越习惯于叫外卖,越来越习惯于一切都是一键下单,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通过人的手创作出来,似乎只要在手机里面按一个键,一切东西就会变现了。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我们是不是和一些真实的东西失联了?特别是在现在一个城市化进程越来越快,彼此的隔离也越来越深的一个时代,我们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张羽的艺术中很正面很积极的意义在于他为我们现在当下的世界,提醒并建立了一些属于真正肉身生命的、实实在在的火热的最本质的链接。就像我们这次论坛的主题叫“如何觉知时空中的‘我’”。首先,我们为什么要觉知?因为我们其中很多人已经失去了觉知,这种生命的觉知在当下的隔离时代是容易失联的。很多年轻人以为,一切东西都只要我在图片上点一点,就会马上变成一个快递送到我们面前了。我们多久没有亲手去做过饭了?有多久没有自己去赤裸地走在土地上?这种感觉已经没有了,在年纪大的一些人的经历中可能还有,但对于从小生活在屏幕时代的年轻人来说,真实的觉知正在日渐麻木。我们现在观看张羽作品的意义,可以通过这一次次的按压的痕迹,手指入泥的痕迹和各种各样真实的材料——石头、陶瓷、纸,等等接触的痕迹不断地提醒自己,我们是否也有可能用自己的肉身和真实的世界进行一次赤裸的、火热的、最真实的遇见?这是在我们当下,年轻人需要去看到的,已经久违的,一种失联的痕迹。我今天在楼下看到的空山基的作品,最性感的曲线被包裹在一个冰冷的金属躯体下,这就是我们的时代,哪怕你觉得最火热的、最诱人的那些欲望,依然被最无情、最坚硬的东西所包裹。这就是我们现在必须面对的一个交界点,我们就身处于一个真实与虚幻并存,最冰冷和最火热并存,人性日渐被包裹、隔离,吞噬的这样时代。所以,我们需要真实、火热的连接。

 黄石: 首先感谢曦云还有张羽邀请我,也谢谢徐薇,你刚才讲的是我没想到的角度。曦云出的议题“感知时空中的‘我’”其实是一个哲学问题,但刚才徐薇一下把它拉到了大众都能理解的一种解释,我觉得特别好。我其实对张羽非常困惑,因为他作品看上去太简单,但越简单的东西越难解释。《指印》是挺让人迷惑的、为难的艺术品。它不是那种意义清晰、政治正确的,或者是指向性很明确的作品,我同时反对国内或国际上一些批评家用禅宗,修行之类的角度阐释,我觉得此类概念也不好。


我与博伊斯·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我曾在几年前策展过张羽的个人展览,策展人未必完全符合艺术家的创作初衷。我觉得批评家也好,策展人也好,艺术家也好,只要在某一点上达成契合就行。艺术品永远比解释的呈现要多;二十世纪后,艺术家作品越来越需要语言提示,不懂哲学或理论的人就看不懂。我觉得懂不懂其实已经不是大众的责任,也不是艺术家的责任,艺术发展到今天某种程度上不断需要解释是一种陷阱,也是一种必然;解释跟不上艺术家。以前是艺术家懂哲学再创作,现在是批评家看了作品以后发现,有没有新的哲学可以再挖掘不一样的东西。现在艺术界面变得复杂了,为什么说一直不了解张羽呢,指印我也会摁,但为什么他的指印是艺术?里面其实就指印他产生的系统、前提和他本身所代表的一个文本系统。如何用大家听得懂的话来解释当代现在变成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我认为张羽的重要性在于,他的指印跟别的艺术不一样在于他把“能指”和“所指”取消掉了。你们不要把张羽的作品看成是一件作品,他把工具给取消了,直接把自己的器官当成工具。那么一般的艺术是什么呢?一般我们讲的艺术史,由能指和所指构成的,比如你看到这幅图画的形式是怎么样的,符号怎么样,他所隐含的意义是怎么样。但是张羽把这点取消了。我的形式就是我的意义,我的意义就是我的符号,他把两个二元对立给消除掉了。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艺术取消了绘画的幻觉。

指印的重要性在于工具、器官、行为与媒介的关系重组其实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艺术品,你也可以把它看成是张羽在做的一个物件。这是一个物件,他的艺术品跟他的物件、材料是合二为一的,同时重叠了作品意义与过程行为,也就是他不像我们在宣纸上画一个水墨,通过水墨表达山水的表象,第二呢,我觉得张羽的二元对立的取消倾向非常严重,刚才提到的,在时空中感知“我”,用哲学的角度来讲其实是“在场“与“不在场”的关系。你说艺术家在场,他当然在场,但是他又创造了不在场的东西。我觉得张羽的第二个令人值得深思的是他经常把“能指”“所指”这样的二元对立取消,把“在场”与“不在场”类似的二元对立取消了。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张羽是“我摁故我在”。“摁”是一种行为,手势以及接触;人最早是作为手的诞生而成为人的,手的诞生意味着人出现,人最早是站起来以后有了手,有了手以后我们才有创造,否则没有创造。站起来后,我们的手可以腾出来做其他事,但是恰恰做了一件事,以为自己能制造工具,以至于创造了太多的工具而忘记了手与身体的真正意义。“指印”是手的另一种回溯性行为。也是作为主体性存在的一个手势。从时间与空间的角度上说,类似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阐述的“存在”-“存在者”-“此在”的一组概念差异。张羽在时空中的感知“我”,其实接近海德格尔“存在”与“存在者”的思考。张羽的时间性就是“此在”。“此在”里面带有时间性,作为人是没有办法摆脱时间性的,不得不在时间中存活。


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
 杜曦云: 我有两个问题:如果我们的目的是想觉知时空中的“我”,为什么非要用手?非要用手指?非要用手指中的食指?到目前为止,你30多年来都是用食指,接下来还是只用食指吗?
 张羽: 接着两位嘉宾的话题,我们都知道博伊斯曾讲过“艺术生存下去,也只有向上和神与天使,向下要和动物和土地连接为一体,才可能有出路。”也正如他所言,上帝和社会就是艺术。这让我想起我的童年,1970年我随父母下放农村,十一二岁放羊时趴在沟里望着远方天地相连的天际线,天空、远方、土丘,特别的荒凉,还常常看到穿着白衣且披麻戴孝、呻吟及哭嚎的送葬长队,从那时起脑海里就躲不开天地之间的生与死。后来我渐渐明白,天与地的关系就是生与死的关系。

我这次展出的《童年》作品,一个布袋子的泥球就是那个时期我为打麻雀团的泥球,后来不忍再打鸟就存下了这段童年的亲身经历。我认为当代艺术发展起步于杜尚、博伊斯也止步于杜尚、博伊斯。当我意识到博伊斯从根本上并没有超越杜尚时,我想我们应该回到人类最初对于存在的自我认知。用手掌、印迹记录存在。


张羽《童年》,泥、棉布袋,30×22×22cm,1970-1972致谢艺术家©️昊美术馆

回到策展人的问题,觉知我是用手还是其他,是艺术家的选择。好比吃饭用筷子,还是勺子、叉子或手抓,因人而异。我为什么非得用手,用手指,而且食指。用指印表达,首先因为我面对水墨画的弃笔,而选择针对传统手指指画以指代笔,反驳指还是笔。我对应了手指肉身画押、契约这种方式,但如果画押不是目的,而指向艺术,那么食指是最从容的、也是最灵活的。指印如果关于艺术,审美一定会被携带到作品中,所以我不会用拇指也不会用中指。因此,我一直使用食指也就容易理解了。食指摁压会呈现出我并不刻意而携带美学的反映另外刚才提到所指和能指的问题,这是我特别思考的问题。我认为艺术史艺术的“所指”与“能指”,所有艺术家都是一种思考的认识,“所指”与“能指”都是最后完成作品的结果——形式。那么,所谓精神的呈现也是形式化的

也就是说,艺术史艺术一直以来是在语言层面上追问表达的视觉结果,这必然是形式,形式的视觉就是因媒介获得的“能指”,“能指”就是艺术品。我们一直谈论的艺术并不是艺术本身的遭遇而是艺术品。那么艺术到底是什么?我认为艺术的核心不是以媒介获得视觉显现的“能指”,而是“所指”表达观念中真实我在的思想与行为。可我们看到的艺术史艺术却都是以“能指”替代了“所指”,也就是说“能指”“所指”都指向了形式,“所指”是虚的,“能指”是具体的形式——艺术品。一直以来艺术史混淆了艺术与艺术品的关系。

我采取摁压指印的行为方式,是以摁压行为本身作为表达呈现所指,完成此刻我在的真实体验之表达。至于媒介的形式能指其结果对我并不重要,它仅仅是所指的携带。当然欣赏者已经习惯艺术品就是艺术,但我通过追问主体真实我在的艺术表达,提出我对创造艺术的认知“所指是艺术”,“能指是艺术品”。我在历经指印30年的今天,在水泥地上蘸水摁水印的指印,以水的蒸发取消指印携带的艺术品能指。我在杜尚的现成品艺术发现这个问题,杜尚在使用小便池的时候,他证明他没有用手工介入作品,他清楚艺术史艺术都是有自我对艺术品的参与,于是他使用现成品,去掉我。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尽管做到没有手工参与,可思想还是参与了。事实上,艺术家只要进入艺术表达,他的思想、意识一定在场。“去我”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们可以完成去我吗?其实,纵观艺术史,在创造艺术的逻辑下去形式才是一个值得谈论的话题,去掉形式也就去掉艺术品,在完成去形式后而去能指和所指,我也就随之而去。这是我去年完成《指印/水印》这个作品的动机,我认为挑战艺术史或杜尚、博伊斯可以从两个层次入手:其一、呈现主体真实我在的表达,超越“我思故我在”;其二、呈现主体真实我在后去艺术品、去形式。使艺术史发展获得转折的可能性。


我与博伊斯·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黄石: 他是去掉以后又捡回来了,所以我说他是把二元对立给取消了。
 徐薇: 我听了前面张羽说他童年经历时,让我想到了,其实很多艺术家在艺术创造的源动力是什么?很大一部分来自如何逃避对死亡的恐惧。我们生之为人,大家都清楚肉身会有湮灭的那一天,我们会有很多“永生”的企图,如何证明我来过?如何证明在这一世我是我?如何证明我走了之后大家还知道我来过?诞生了非常多的作品和命题,包括像今天的“如何觉知时空中的‘我’”。但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终其一生的追求真的只是想要把具体的“小我”来觉知并留下吗?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去讨论的问题。

我还想起另外一位日本艺术家河原温的作品。他连续几十年每天给他的朋友发电报写上一句话:“I’m still alive 我还活着。”这是一种对生的执着,他以日复一日的执着,想证明我还在,我在时空中还存在,但这样的执着是一场注定的悲剧,因为肉身一定会走到消失的那一天。所以如果要真正的觉知,要留下的那个永恒不灭的“我”,艺术家一定要超越肉身的小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怀念博伊斯的原因。他的身体不朽吗?像斯大林躺在水晶棺材里吗?并不是,只因博伊斯的精神永存。他像个传教士,是一位真正的传道授业者,他的艺术可以改造社会的理念影响了一代一代的艺术家。张羽的水滴作品非常打动我,在这个作品中他允许一些东西消失,因为他知道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会留下。这一刻,那个“我”已经从“小我”变成了“扩大的我”,已经不再执着于非要让别人知道这是张羽的留下的痕迹。当艺术家允许自己超越肉身的驻留时,有一些东西就开始走向无限。


河原温电报《我还活着》系列,1969-2000

整个艺术史发展的过程,几乎就是艺术家的自我意识不断隐现的波动过程。最早的原始艺术都是“无我”的,没有一个制作的工匠知道他是艺术家或者在做艺术,他只是在做一些具体的工作。正如贡布里希那句著名的句话:“世界上从来没有艺术这件事,只有艺术家而已。”但这句话被很多人滥用,认为是要突出艺术家的自我,但其实正相反。贡布里希想说的是,创作者只有在完全无我的状态下,做的东西才能超越狭隘的,所谓被奉为高级奢侈品的艺术。创作者只有完全投入于创作性的工作,放下要做“艺术”的执着时,才有可能走上大写的艺术之路。

再说印象派,艺术家的“我”开始渐渐在场了。印象派把人的感觉复苏了,画面可以脱离真实世界的景象,我只需要把我的感觉表达出来,阳光下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把这波动的感觉描述出来,可以看起来现实场景不一样,但观众看到画面就能感受到艺术家心里的温度,因为人的感觉被如实地呈现了;再看抽象表现主义,在我看来完全是艺术家灵魂的痕迹,每个艺术家都把自己灵魂的痕迹绘画了出来,波洛克的挥洒,罗斯科的崇高。他们在场,但更精彩的是他们允许一些超出人控制之外的东西进入了。这我想到塞尚写过一句非常打动我的话,在他临死前三年,他觉得“我好像摸到艺术的边了,好像隐约看到那扇门仿佛要向我打开了”。但他依然没有信心自己是否可以真的进入,塞尚简直是艺术的虔诚圣徒。这是一个放弃了用“小我”来控制作品的艺术家,才能进入的境界。所以我觉得,如果要觉知时空中的“我”,一定不是艺术家的小我,而是一种精神的放大,一种精神的蔓延,唯有不断放下执着才能让这种精神驻留。虽然拥有“我”这个肉身,但我认为真正的艺术家是一个通道,是一个可以无限连接的通道,让每个人都可以在这种超越小我的精神中受到感染,变成无数个“我”。我觉得这才是真正走向无限的艺术,让大家都受益的艺术。



杰克逊·波洛克创作过程

马克·罗斯科和《7号(暗光之上)》,1960



02.
觉知的过程,过程的觉知

 杜曦云: 在摁压的过程中,你所觉知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体会?
 张羽: 首先需要指出摁压不是单纯为了体会,而是呈现思维、肉身合而为一的我在。随之才是肉身的体验,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感受,其体会受限于自己的生活阅历,因此是站在自我思维逻辑去体会的。但摁压之我在是一致的。那么,我摁压指印的状态,观者是无法体会我的肉身触碰媒介的那些细节。这便是我在的意义。举几个例子,当我的手指沾水之后,手指抬起来时,水是在我手指上含着的、悬浮的、可停留。我想在场的无人能够做到,这是我30年来与水的磨合。再有我摁指印时,我必须做到思维的放空不能有任何杂念,这也是他人体会不了的。比如,做指印作品时忘了手机静音,手机响了,我如果接听电话后马上回来摁指印,这个指印的墨色会控制不住,一下变得与之前的指印完全不同,会在宣纸上出现一个很臃肿的点。完全不对的。你不要以为他是一张纸的媒介,他是有生命的,你要尊重它。你和他是平等的,你在与它交流。后来我就在旁边放一张纸,电话后我先在这张纸上磨合之后再去摁那件作品。另外每一个指印看似相同,其实差距很大,因为每次手指蘸水色不可能是等量,摁宣纸的力量也无法相同,所以每个指印痕迹非常不同。

“我与博伊斯 · 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杜曦云: 你谈到的这些体验带给你的是一种快乐的感觉?还是一种痛苦的感觉?
 张羽: 我在艺术创作中的体验是对提出问题的进一步追问,并包含了我的回答。快乐或痛苦不是我思考的问题。前面讲的放空是排除现实的干扰获得思想维度的纯粹精神,艺术表达的核心即是精神。艺术对精神的呈现概况有两种,一是情绪的发泄表现性的;二是理性的分析步步深入。至于痛苦或快乐存在于生活中,当然我们生活中的痛苦或快乐会转化成我们的思考。无论体验,精神的获得都是个我觉知,阅读或解读都是观者对自我理解的一种解释,并不一定是艺术家或作品本身。所以我不愿意在思维层面谈问题,谈不清楚,而通过真实体验感知作品更可以贴近表达的核心。另外,摁压媒介的表达是多维度的。我们通常看到的艺术是对一种固定形式的呈现,但我的作品会在一种方式下展开呈现几个层面几种形式的表达。并关联着不同层面的创造艺术的关系。这需要我们背后丰富的积累,才能获得认知层面的不断打开。这也是当代艺术与过去艺术不同之处。
 杜曦云: 做行为艺术的艺术家,也强调在具体的时空中,通过他的行为来觉知。你是摁指印,但每个行为艺术家在不同作品中会有各种更丰富的行为,这里面的差异在哪里?
 张羽: 行为艺术本身是表演的艺术,表演的艺术同样是追问形式的艺术。因此,行为艺术不等于体验的艺术,以肉身体验的艺术与表演式的行为艺术不在一个层面。我提出的核心问题是如何呈现整一性主体我在,这是区别所有艺术的关键点。比如我们用手指触摸面前的亚克力板,我们可以获得触摸我在的真实性。同样我们摁纸张,摁在水泥地,既获得体验自我真实存在,也会获得对媒介的认识。这一触摸真实的此刻可以获得共识。但面对行为表演我们只能靠想象,这是无法达到共识的。对于创造艺术来讲,如果我们超越不了前人的形式,我们的所谓丰富有什么意义呢?前年我策的一个展“觉知”,我想说一个问题,艺术史的艺术是观众无法理解的,需要艺评家去解读,结果艺评家解读的是他自己,观众仍然无法明白艺评家谈论的艺术家作品。这就是靠思维想象的结果。但觉知就不同了,比如说太阳冬天我们会迎着太阳,我们肉身觉知到它的温暖,夏天我们会躲着太阳我们的肉身觉知它很热。所以,觉知可以获得共识,不需要任何人去解释。艺术如果能做到这个层面就实现了共赏。我们看到冰山会觉得凉意,是同样的道理。尽管觉知有不同层面,但我提出的是思维与肉身合而为一的觉知。我觉得今天的漫天形式不是丰富而是单调

“我与博伊斯 · 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杜曦云: 我觉得可以打开。没有手的残疾人,就没法摁手印。
 张羽: 当然,不能让没有腿的人去跑步一样。肉身并不仅限于手,但面对创造艺术,艺术家需要打开思路和视野。
 黄石: 其实讲肉身的时候,我觉得不一定局限手与身体的关系。张羽其实不是在创造一种形式,形式对他来说不重要的,我说他是叫方式,方式和形式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呢?形式可以模仿、抄袭,但方式抄不了。我们会说哲学家以什么样的方式在思考世界,而不会说哲学家以什么样的形式思考。每一件形式的东西大家都是可以模仿,可以复制。艺术很矛盾,像博伊斯说的“人人都是艺术家”,不是说人都可以做一件同样的事,其实艺术要求每个人都做不一样的自己。其次,张羽作为艺术家的理解跟我的理解有所不同,我们不一定要把它看成纯视觉的东西。对我来说,他似乎在书写关于时间的符号。其实有一点文献的气质,也包括行动与主体的位置反思,包括他讲的触手可及。其实是我们跟世界的接触,不仅用手的方式。其实我们眼光也是接触世界,视觉也是世界的连接体,从梅洛-庞蒂的角度来讲,他的肉身的概念不仅是我们与世界的触摸,而是世界连成一体的概念。张羽的作品里面,不仅是现象学的,而是一个凝固的、固定的作品。我更愿意把你看成是凝固时间的作品,时间凝固住的一段情绪和体验。为什么说他是有难度的艺术家,翻译张羽并不简单。能把张羽写透的话,我认为这需要反复思考。因为我曾经在极大的可能里面想把它写透,结果还是没如愿。我写过他一篇文章叫《基本原理》,结果批评家们觉得一点不基本。解释艺术是挺难的事,对于张羽的作品,我不关心张羽自己是如何理解的,我个人认为他其实从某些角度来讲,是元艺术。他的艺术不是表达的事,我觉得他的经验对于我来讲是不重要的。他其实是关于艺术的艺术。他的作品是关于艺术史与观念演化的,而不是说是为了某种现实的需要。我说他把能指和所指取消掉了,就像哲学当中的元哲学。他毕竟要有个载体,但是我现在觉得这些东西都不是媒介问题。我觉得他从来没把媒介看成是媒介。他在做的是一件毫无意义却有意义的事,以及很有意义地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他跟纸之间发生的关系,跟传统绘画与纸的关系不一样。传统的绘画对纸的关系是,他要求通过纸取得某种美学形式。张羽通过纸就直接把纸变成另外一种物件了,变成凝固的东西,某种观念凝固了。我也从来没有把他纸张的作品,看成是平面的绘画。确实需要另外一种转译,转化的翻译,它的东西需要翻译。并不像很多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但张羽的翻译在各个层面,需要多维度考量。我觉得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对他重新思考。平常我对他有一点想法的时候,好像过两天后又把自己的想法推翻了,他自己也有不断的推翻的过程。
“我与博伊斯 · 张羽:摁压触发”展览现场,©️昊美术馆
 徐薇: 今天听黄石老师还有张羽老师说了很多他们在艺术上面的思考,受益很多。对于看艺术这件事我会更加的简单粗暴,我相信作为本能的“感觉”。我认为艺术本身就是关于感觉的工作,艺术品就是要让人产生某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博伊斯曾说“如果艺术可以说得清楚,那写出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做?”当你看到艺术品时,它会传递出来文字不一样的东西,不是逻辑性的,不是线性的,它是直接印入你的眼帘,直接和你最深层的某种感官相应。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都试图想让观众们更能理解张羽,或更能理解这个命题,但如果我们说的就完全能够让你们理解了,那还需要看这个展览干什么?就像我们眼前的亚克力板,看这样密密麻麻的红色指印,有些没有到现场到人看图片会跟我说像草间弥生,但是如果真的到了现场,你就会发现完全不一样,草间弥生是那种有规律的,机械式的,神经质式的复制粘贴式,而张羽的每个指印都带着独一无二的痕迹,像无法预计的雨点或呼吸,有温暖的生命气息。这两种不一样的圆点,给我们的感官体验是完全不一样,这就是艺术才能带来的真实感觉,也只有真实地看到作品才能体会。 

张羽的作品来自生命,他又直接跟生命联系。这些生命的痕迹就像每天日常的生活一样,日复一日看起来似乎没有特别之处,黄石老师说觉得张羽好像是在做特别简单的又没有意义的事情。但这样的艺术是一种让人“生出信心”的艺术,为什么这样说,就回到了博伊斯所说的“人人都是艺术家”,你只要有手就可以做并坚持做下去。人人都是艺术家的本意是什么?不是说我们都要去当画家,都要去做艺术。而是说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在人生的每一刻,都可以发挥自己的创造性,用力所能及的素材和方式,就能够进行创作。它可以是画,可以是工作,也可以是一顿晚饭,可以是任何形式的创作。只要在当下,用我所能够触及的材料,发挥我所能拥有的些创造性思维,那我就是艺术家,这就是博伊斯希望人们去过的生活。


约瑟夫·博伊斯肖像
好的艺术,我觉得它一定不是让别人生出距离感和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不是艺术要做的,如果看了艺术品之后觉得我这辈子完了,我是不可能做艺术家的,那这不是对的艺术。好的艺术是让任何人都能进入的,是一种众生平等,一种真正的民主开放,这才是一种真正让你生起信心的艺术。我看了这个艺术之后,我觉得我也可以发挥我的创造性,我也许还会有更好的思路。那我觉得这才是一个艺术家做的最好的工作,他真的让人人都能成为艺术家。我希望大家不要轻易忽视那些看似好像没有技巧的东西。这个世界已经不缺技巧了,我们已经被太多的技巧、技术、花样包围,我们缺少的是回归本质的那种能力,那种回到当下,质朴的、真诚的、进入深处的能力。这才是我们现在缺乏的东西,如果你邂逅一个艺术品之后,它能在这个维度给予我们提醒。能让我们升起最底层的创作的信心,那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好的作品。
 杜曦云: 徐薇谈到让张羽提供一个简便、容易操作的方式,让大家也能进入。
 张羽: 摁指印是最简单的方式,是日常,人人都会。我呈现的“存在艺术”也好,“觉知艺术”也罢,就是给所有人提供进入艺术的方式,这种方式让观众体验自己体验艺术而感知艺术。“我摁故我在”毕竟突围了艺术史,给了观众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的机会。这次展览也是给予观众一次真正的艺术临场。但艺术家提供方式中其背后东西越多,打开后会更有意思。
 黄石: 冈萨雷斯-托雷斯的一叠纸放在那儿,不就是一叠纸吗?每个参观者都可以拿一张。如果你不把故事讲清楚,那也是毫无意思。但为什么他做了就把你感动的要死?因为有些艺术是需要解释的。

冈萨雷斯-托雷斯《未命名》,1990

 张羽: 我觉得解释有解释的意义,解释与观众的觉知是在不同的层面和维度上。客观上阅读者是阅读者的线索,创造者是创造者的思索,解读或评判有其不同的维度,我们各自的维度是一件作品的意义。几年前我也曾从视觉审美写过一篇“指印”的小文《落指飞花》。粉红色指印落在宣纸上,似桃花一样飞舞。记得2010年我的一件红色指印作品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很多女生兴奋的不得了,她们纷纷合影,她们的思维想象是桃花。



03.
艺术终结之后
 杜曦云: 刚才黄石老师提到艺术中的艺术,让我想起马奈被称为画家中的画家。张羽特别在意已有艺术史的线索,很自觉的站在艺术史的范畴内,展开他的思考和创造。杜尚说生活就是艺术,打破了艺术和非艺术的界限;博伊斯提出人人都是艺术家,打破了艺术家和非艺术家的界限。在他们这个线索上,艺术史已经终结。后来者在艺术史中还能不能有所作为?能不能推进甚至改写?徐薇曾谈到:当下的很多问题变得虚无,艺术史的逻辑让位于艺术市场、艺术金融、艺术股票的逻辑。你觉得艺术史真的终结了吗?如果没有终结,我们该从哪个方向展开工作?张羽的艺术史意义在哪里? 徐薇: 我觉得艺术家如果都像张羽老师这样很认真严肃地思考自己在艺术史上的时空定位,首先是一个严肃的创作者。如果说艺术史已经终结了,艺术史该如何继续?我的答案是,要在承认它已经终结的基础上,我们才能继续。什么叫我们必须让它终结才能继续,就是当所有的艺术家,所有从业者都不想着我该怎么才能让自己进艺术史的时候,艺术史才能继续。我觉得如果一个艺术家,一个美院毕业生,当他出道的首要目的就是要成为一个载入史册的艺术家,这样也许是好的。但之后会怎么样,我觉得大概率他会配合这个市场,会把自己落入一个所谓追名逐利的过程中。载入史册的想法会不断逼迫艺术家抽离,抽离到观众的位置去看作品够不够有价值,有力量,他会不断以外化的标准来评判自己。这样的一种倾向会让从业者越来越忽视自己的内心,那种不管不顾外界评价去自由表达的状态。所以,如果当艺术家们都不去想名垂青史,也许才能创作出更纯粹的艺术,更往前走的艺术,这样艺术史才能真正意义地继续。做艺术家最难的是什么?在于他如何较为轻视当下对肉身的回报,而更看重于创造一个更长远,更永恒的一种价值。这才是一个成为真正艺术家的能力。如果希望每一次创作都能获得一个当下的即时反馈,正向反馈,商业上的回报,他更可能会成为一个当下的网红艺术家,但他一定不会成为一个创造更永恒价值,载入艺术史的艺术家。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只有先承认这个艺术史是终结的,我只管做我的东西,我不想着把自己载入史册,你才有可能纯情地、纯粹地把自己的创作力表达出来,才有可能走得更远。这就是一个悖论,这个悖论就是非常的难,只有不想得到才能得到。佛法中也有相应的说法,你要先不能住相,要心无所住,只有你的心放下,不住在那里的时候,有些东西反而会来。当你不把自己和任何维度做横纵向对比时,才有可能突破自己的极限,我知道这是非常难的一个要求。你让现在的艺术家,包括年轻的创业者去想我不要出名,我没有那个功利心,这是一个非常难的要求。当我依然觉得,尽量在当下能够更纯粹地进自己的创作里面,离外在的评判远一点,这是对创作本身更好的一个方向。张羽的这个构建给了我们一些新的可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思考。怎么样去超越绘画的再现和表达?怎么样回归我们灵魂的,肉身的维度?我觉得这是一个在学术上非常好的创建,给很多的年轻艺术家未来新的创作可能。我也希望有更多的年轻艺术家能够走向这种更纯粹的方向,而不是执着于如何把自己打扮得好看,包装得光鲜,迅速获得大家认同的方向,让别人能够一眼看到我。对创作者来说,怎样时刻地去屏蔽这些干扰,放下进入艺术史的渴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 杜曦云: 阿瑟·丹托写过《艺术史的终结》,汉斯·贝尔廷也不约而同地写过《艺术史的终结》。张羽认为他回到了人最早做艺术时的某种初衷。我的理解是,与原始人时期产生的艺术是相关的。 黄石: 关于艺术的终结,阿瑟-丹托在讲这个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在说艺术的终结,艺术史的终结也不是历史的终结。艺术史的终结也不等于艺术的终结,人还得活下去。这是一个黑格尔历史终结说的线索。张羽说回到源头,但源头是回不去的,人不可能回到过去。艺术史的逻辑非常奇怪,并不是进步和倒退的关系。我认为张羽指印令人激动的感觉在于,每个人都在用毛笔画水墨,我现在把毛笔给扔了,这就是一种裂变。他不是退回去,他觉得进步了。当时全中国就我一个人,我得把笔扔了,我不用笔画了,我直接用手指在上面摁。这个观念在当时来说是先进的,不是回溯的。他回到过去的时候,我认为,请允许我臆想,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我认为他会逐渐丰富自己的理论构架。有些艺术创作被第一次发现时,与后来呈现出来艺术体系并不是一回事。它是慢慢越来越饱满,逐渐成为一种体系的。这些年他在艺术史和艺术家上的考察,包括哲学上黑格尔到康德的考察;回到那个源头,我觉得如果要从理论上解释是特简单的,刚才徐薇已经有所涉及。用我的感觉来说,人外在的器官和他真正的器官之间的关系,这涉及到器官学的范畴。我们作为人与非人之间的很重要的一个差别在于,动物的器官就是器官,不知道器官之外的东西。笔、照相机、手机都是我们体外的器官,但是我觉得张羽选择回到了器官的初始性,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义肢太多了。所以我愿意把他看成绘画与绘画之间的差别,其实是跟雕塑更加接近。但是雕塑跟他不同的地方在于雕塑更关心的是空间形体与尺度。所以它的某些性质跟雕塑一样,但是形式不一样,内容不一样;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另一种书写,虽然他写的不是文字,但我认为这是一种痕迹。一种踪迹学。一种过程美学。踪迹又是一种回忆,我说的回忆是时间的力量,不是说个人的踪迹回忆。这是艺术行为的第三封存,如斯蒂格所说第一封存是感知,第二封存是回忆,第三个封存就是以物形式存在(例如书籍或唱片)。但物件里面饱含了艺术家的踪迹。张羽让我感觉到困难的点在于我非得要用哲学来解释,如果不用哲学的解释的话,很多的事儿就说不清楚,所以他的简单性中蕴藏着不简单。 张羽: 我刚才讲过回到原初,我的意思是从人的本能意识出发,挖掘人那种无杂念的单纯的存在意识。将一些社会的复杂东西舍弃,回到人的直接真实。我的弃笔行为,并不是为了什么进步,而是笔阻碍了我探寻自己,无法建立一个真正的我。从中西绘画史两个逻辑看,你只要拿起笔,无论你是进入中国传统绘画的系统,还是进入西方艺术史的绘画系统,或者说你不进入,你只是借鉴。而在你脑海中的学习过程,那些范式的东西已经注入你的思维。你的这只毛笔,不可能是自己。要么毛笔还是毛笔,要么毛笔是油画笔。你的笔在宣纸上一动就会产生关联,中西合璧就是绊脚石。我是在中西间隙中,选择弃笔的,放下中西两种绘画规范的影响。开始启用指印其实是启用人的本能,随之思考画押、契约精神的。另外,关于丹托艺术史终结的思考,我对于艺术的终结或艺术史的终结是分开去看的。艺术的终结,首先是阶段性的,如同社会历史演进一样。比如清朝男人要梳辫子,随着社会的发展后来不能再扎辫子,这个历史结束了。新的生活开始,旧的形式必然结束。艺术的发展,从古典的模仿再现,到塞尚提出怎么画,强调形式的变化,再到杜尚现成品观念艺术。从古典、现代、后现代到当代。我们今天的话题是当代,是在艺术史的逻辑中谈当代艺术发展。我们过分非要艺术发展,而是过去的艺术形式与当下无关,我们在探讨艺术发展的创造艺术关系。这意味着之前艺术形式的结束。这也和我们面对中国画书写形式是一样的,我在推动实验水墨时,始终指出实验水墨是对传统书写规范的终结。很多人不理解,书写结束了吗?我还在写书法,我还在画文人画。是,你在写书法,你在画文人画,那是你的个人问题,并不是艺术史的逻辑。五论是你画,还是成千上万人在画,如果没有创造出新的水墨艺术,或创造了新的水墨艺术,曾经的书写已然结束了。回到丹托的艺术终结,他以安迪沃霍尔的《布里洛盒子》作为终结显然是不恰当的。他认为《布里洛盒子》无法以现代主义的方法评判,所以是终结。我认为丹托的思考不充分,他没有从不同侧面思考这个作品。《布里洛盒子》尽管呈现了消费文化在现代社会的问题,但另一个侧面模仿肥皂盒是模仿现成品,是再现艺术的方法。虽然是当代艺术方法,但从根本上还是没有超越杜尚的现成品。也就是说,《布里洛盒子》用了另种方法,一个是模仿再现,一个是现成品,其表达结果仍然呈现了一种思维的形式,这与杜尚的现成品没有本质区别。丹托对《布里洛盒子》及其艺术终结,是一个误解。艺术史艺术只有打破了思维的自我,艺术史艺术才可能走向终结。或者说,只有在艺术表达完成自我真实存在的终级状态才是艺术史艺术的终结。
安迪·沃霍尔《布里奥盒子(肥皂)》,1964丝网印刷,木材43.3 x 43.2 x 36.5 cm

事实上,艺术史的整个演进过程是一个自我存在的艺术史,也可以认为艺术史是艺术家的自我存在史,所以我们会清楚地看到艺术史艺术家的艺术都是思维存在的艺术形式。这样的艺术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开启新的艺术史叙事。那么这个终极的自我,是否是思维支配身体及肉身的整一性自我,有待于我们继续深入探讨。不过,我是认为我们必须完成主体真实自我存在后,从自我走出来,将自我意识的集体意识部分进入集体意识认知转换为艺术表达,呈现共赏,通过共赏和共识达到一种新的艺术境界。比如近些年来的沉浸式、互动艺术,就是想从个我意识融入集体意识,只有集体意识才能获得共识和共赏。这也是我提出觉知艺术的原因,只有在这个层面才能够获得更多人理解艺术。从这个意义上,无论是杜尚打破生活与艺术的边界,还是博伊斯的人人都是艺术家,还是安迪沃霍尔消费文化的艺术,实际上都遭遇了这个问题。今天我只是泛泛谈一下我对艺术终结的思考。我从上世纪1991年开始按指印一路上遇到很多问题,一直是在自我博弈中坚持到今天的思考。当我手指蘸清水摁在水泥地时,我很从容。

我向丹托提出我的思考,也是向杜尚、博伊斯提出的问题。我认为伟大艺术家一生的工作,他的艺术开始不是给所有人做的,而是给几个人或一个人做的。他们都是艺术史进程中作为节点的人物,他们使艺术史转折。我也常常在想,我的艺术总是在人与天、地的关系里,总有一个神灵的东西在后面点着你,张羽你应该去这样做。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多么有天赋的一个人,但为什么我去做《灵光》《指印》《入泥的肉身》《上墨》《上水》?我怎么就会意识到要扔掉笔?我就这样一路走来,什么是精神?并非向社会挑战,而是向自我挑战。精神是一种境界。我们同在宇宙中,我们的根本问题是人如何存在的问题。所有意识形态都是人的关系,利益的关系。


张羽《入泥的肉身》,泥、柴窑烧、电窑烧,尺寸可变,2005-2019致谢艺术家,图片©️昊美术馆张羽《入泥的肉身-泥山》,泥,28 x 24 x 16cm,2007致谢艺术家,图片©️昊美术馆再次重申我思故我在是一种虚拟的假设,我摁故我在是真实我在。 杜曦云: 刚才张羽反复谈到个我集体的我等,徐薇怎么看? 徐薇: 我觉得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张羽老师:自觉。他不断地自我觉知,他也在走向一个在艺术中不断觉知的自我。包括他在思考艺术史上的种种努力,他都是一个时刻带着这样自觉的一个艺术家。菩萨在梵语的原意就是觉者,一个觉醒的人,也就超越了人。就是说当一个人类他突然有意识地自我觉知,完全知道自己在干嘛,同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才是对的时候,这个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也是智慧的开始。我觉得这是一个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要时刻活在当下的一个提醒和启发。今天的话题是,如何觉知时空中的。这个是打双引号的我,我相信艺术家不是想要特指具体的一个肉身,更多的是希望给大家提供一种信息。像张羽老师,他91年开始做这些事情时候不知道会走向什么样的方向,也不知道会不会赚钱。他只知道好像有某种更高维度的使命感在推动着一直往前走,而且就是这样的一种确信让他知道这些东西一定有意义。创造就是这样,你只有自己先相信了,才有可能把这些意义显化出来。这就是觉知的力量,创造未必是为了艺术,但有觉知地创造,会给我们带来超越艺术之外的更多。 杜曦云: 今天的论坛让我若有所思。我也想在展厅里那面透明墙上再来摁压一番。今天张羽也在场,欢迎大家都来摁压。

FORUM GUESTS
论坛嘉宾


 黄石|Huang Shi 

 

1980年代后期先锋小说家,独立策展人、批评家。

杭州“后窗画廊”艺术总监、发起人。


80年代-90年代主要创作小说,主要小说作品均发表巴金主编《收获》以及北岛主编海外版《今天》杂志;2004年、2006年曾连续策展两届“不完整的世界”诗歌与艺术大型活动;策展《气象学》(艺术家沈忱个展)、《神游者》(台湾艺术家于彭个展)、《基本原理》(艺术家张羽个展)、《黄山不是风景》(艺术家尹朝阳杭州个展)、《阿多尼斯的复数》(国际著名诗人阿多尼斯文献展)等,另著有众多艺术批评。

2020由中国美院出版社出版批评专著《惊雷:绘画的沉默与复仇》。





 徐薇|Xu Wei 


生于上海,独立艺术策划人、艺术写作者,当代艺术研究者,主理公众号“艺术的慰籍”,策划《当代艺术价值》系列讲座。十余年资深创意媒体经验,曾任福布斯中国资深编辑,中南传媒出版公司艺术项目负责人。长期关注当代艺术之于人类心灵的本质意义,在实践中传播当代艺术对时代灵魂的慰籍。



 杜曦云 | Du Xiyun 


1978年生,2000年于陕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获学士学位。2006年于四川美术学院美术史系,获硕士学位。曾任上海昊美术馆副馆长、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副馆长。
他的艺术观点著述于各类杂志和出版物,并曾创办和主编《艺术时代》等刊物。他曾策划多个展览和项目,近期包括:我与博伊斯·王广义,上海昊美术馆,2021;武汉·赵半狄的小窝,武汉美术馆,2021;确实中的冲击:上海首届全球 NFT 加密艺术展,上海西岸·油罐艺术公园1号罐,2021年;我与博伊斯·尹秀珍,上海昊美术馆,2021;我与博伊斯·赵半狄的小窝,上海昊美术馆,2020;联合构筑,苏州金鸡湖美术馆,2020;我与博伊斯·杨振中,上海昊美术馆,2020;我与博伊斯·周啸虎,上海昊美术馆,2019;上海文件:匀速运动,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2019年;蒙塔达斯:亚洲礼仪,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2018年;今日之往昔:首届安仁双年展,2017年;走向未来:马德里·北京音乐潮,塞万提斯学院,2017年;萧条与供给:第三届南京国际美展,百家湖美术馆,2016年;北京·798诞生纪(2002-2006),宋庄美术馆,2016年。





 张羽|Zhang Yu 

 

张羽,字郁人,号石雨,艺术家、独立策展人、资深编辑,中国“实验水墨”倡导者及推动者。
1959年出生于中国天津市,1970年随父母下放天津静海县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1979年考入天津杨柳青画社返城,曾为天津杨柳青画社《国画世界》编辑部主任 / 高级编辑。1992年创办《二十世纪末中国现代水墨艺术走势》丛书,任策划人及主编。2002年任天津交通职业学院副教授,2004年任北京电影学院新媒体专业客座教授,2005年移居北京 / 自由艺术家 / 工作、生活于北京。2016年任江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2017年为台湾东海大学创艺学院驻校艺术家。
主要个展:指印——水印,元典美术馆,北京,中国(2020);上茶:香港第七届巴塞尔艺术展,香港会展中心,香港,中国(2019);上水——张羽的五台山方式,五台山南山寺之佑国寺、中台顶翠岩峰,山西,中国(2016);张羽:意念的形式,广东美术馆,广州,中国(2014);基本原理:张羽视觉进化论,三尚当代艺术馆,杭州,中国(2014);修行——张羽作品展1991-2013,光州市立美术馆,光州,韩国(2013);在马爹利干杯——水墨,干邑马爹利香特露庄园,干邑,法国(2013);修·行:张羽指印作品1991-2011,今日美术馆,北京,中国(2011);指印:张羽修行的痕迹,关渡美术馆,台北,中国(2009) 主要群展:水墨之梦:基金会水墨收藏精选展,洛杉矶县立艺术博物馆LACMA,洛杉矶,美国(2021);物的魅力:当代中国“材质艺术”巡展,芝加哥大学斯玛特美术馆,芝加哥,美国(2020);向往自然:中国山水画的隐含意义,瑞士雷特博尔格博物馆,苏黎世,瑞士(2020);山水——被压抑的自然,李应鲁美术馆,大田,韩国(2019);书写的现代主义终结:从井上有一、李禹焕到张羽,关渡美术馆,台北,中国(2015);Ink art 水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纽约,美国(2013);馆藏一百——香港艺术馆藏中国绘画特展,香港艺术馆,香港,中国(2013);伟大的天上抽象—21世纪的中国艺术,罗马当代艺术馆,罗马,意大利(2011);新境界:中国当代艺术展,澳大利亚国家艺术博物馆,堪培拉,澳大利亚(2011);蜕变与突破:中国新艺术展,P·S·1当代艺术中心,旧金山现代艺术馆,亨利美术馆,纽约,旧金山,西雅图,美国(1998)
著有《黑白史》《艺术做我自己》《被误会的实验水墨》《觉知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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