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今天早晨第三节课后，他与父亲来到了学校，他似乎被父亲打了一顿，他的父亲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念了——孩子念不进，没有办法。拖累老师了”

“如果接受处分，你还是可以留下来的！”我说。

他摇摇头，他的父亲看了看，说：“随他去吧！”

我没有再劝，于是和他父亲交流了一下他的出路，初步的打算是送到镇江朋友那里去学电焊，先适应一下社会的生活再说。

事已至此，我只能提出一些忠告：“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半年多，以我对你的了解，希望几个方面你注意一下，一是你受不了太多的约束，但是社会是有规则的，你违反了规则就会受到惩罚，希望你踏入社会后能够约束自己，不要冲动。二是你在学校这段时间比较消极，希望你在社会上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都要积极面对；三是注意与朋友交往的分寸，不要因为意气用事走上违法的道路；四是把你的书本带上，或许有一天想学东西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随后，我和他们一起到宿舍收拾东西，他的父亲始终在叹气：“多好的学习机会啊，就这样放弃了，这么小，就要直接面对社会了。哎，实在学不进也没办法，哎——”

而我始终无言。

第四节课，班级同学去机房上机，教室里没人，我陪着他去教室里整理他的书。

无言中，他把废纸静静的装在垃圾袋里，一个袋装不下，我蹲下来，把剩余的废纸放在畚箕里，他却很熟练的在教室的后窗上拿了一个垃圾袋，把所有的废纸安静的装好。无助的我看着无助的他把一本一本的书装在袋子里，挫败和伤感阵阵袭来，实在是很压抑.“你的胃是真的不好还是假的不好？”

“真的”

“出去不要喝酒，好好养一段时间，平时多喝红茶，养胃的。”

“恩”

回到办公室，他没有进去，就坐在办公室门口的扶栏上。

他还要把借同学的钱还掉，本来，可以交给我我来负责的，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想，他总希望见同学们最后一面，或许临别时同学的问候和祝福能够让他感受到温暖，这份同学的情谊能让他在社会的闯荡中，即便走入低谷，也不至于沉沦。于是，他在外面静静的等待，我在里面和他的父亲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以消磨这最漫长的四十分钟。

快要下课了，他的父亲看见有些上体育课的孩子跑着去食堂吃饭，又无限的感慨：“学生的生活很紧张啊，但是很充实，可惜，他将不会再有了——”

分别的时候就要到了，我给他父亲一些最后的交代：“人生总有低迷的时候，不要把孩子看死了，要积极的帮助他走出，出去以后，你们可能要注意几点，一是要适当注意引导他的交往，二是他如果几年后有学习的要求了，家里要全力支持，三是提醒他多和我们班级的同学联系，这种联系可以让他有一种心理的安慰，同时加强与同学们的往来可以帮他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关系网，现在看不出，但十年八年以后，可能会对他的发展提供很大的帮助！”

“是的是的，谢谢王老师了！”

下课铃响，他到教室门口等待同学们回来，我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几个同学围着他，我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几分钟后都散去吃饭或者回家了，我感觉有些不对，但说不出！

我帮他拎两个袋子，送他出门。

“就要离开了，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多好的学校生活啊——”他的父亲似乎在希望最后的感慨能够让他重新做出决定。

我们都一言不发，只顾朝着大门走去。

门口，我放下袋子，伸出我的右手，他一愣，随即伸出他的右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我拍着他的肩。

“保重！！！”

“恩”

“多和同学们联系。”

“恩”

他已经走出校门

“ZHK，要理解你父母亲的感受，这段时间，不要再伤他们的心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无言。

一个老师路过：“王老师，很厉害嘛，教教我，怎么把他弄走的？”

我不敢看他，把头侧向另一边，回应道：“送走一个学生是很难受的事情，你将来会体会到的。”

……

下午我才知道，他还钱的时候，没有告诉同学们他要走，大家都以为他回来了。

老师们很开心，班级平均分可以提高了！

下午有学生对我说：“你除了他犯错的时候找他，你给他多少的帮助了吗？？？？？？？”

晚上有学生给我一句话：“你有没有感觉到挫败感，一种事业的挫败感？？？？！！！”

他走了——

我累了——累极了——我想休息——

我请了明天半天的假，我不能以这样的状态面对留下的孩子！

【学习者按】

再一次面对八年前发生的事，梅香问我：“不想对曾经的自己说几句话么？”

我依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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