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　生　的　眼　神

上海市卢湾高级中学　项恩炜

邮政编码：200023

出校门几年了？转着眼珠估算一下，竟然也有5年。那就超过了我那自由纯粹而阳光的大学时光了。日子在点点滴滴间流逝，改变也在静静悄悄中发生。自以为每天坦坦荡荡教书教人，但自己成了什么模样，却也一直没有静心思量。直到这个学期。

这个学期新接一个班级，本以为再也无法像上一个班一样，投入十足的情感与精力。然而教育真是一个神奇的活：我们在日子里打滚，直到有一天发现，我们确实分不开了。

很特殊的是，这个班级里有几个学生，看上一眼就晓得，灵巧得很。慢慢接触久了，发现几个孩子的为人处事，看待世界的态度，真像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中的翠翠一样，活脱脱像个“小兽”——如此的自然而本真。

关注人，关注真情，关注美丽善良的一面。这些，曾经清晰地冲动而追求却逐渐被楼群中水泥马路上飞扬的尘土给蒙蔽的美好，再一次以活泼泼的生命体的形式，呈现在了这个集体中。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很在意，却不走近。但每每孩子们的“暮省”和“摘抄”却是关注得很，批阅的时候，看到名字就对其中的内容充满了期待。而每每上完一节课文，或者发生一件公共事件，或是观点出现争议，或是观点呈现一边倒的倾向，他们是怎么看的呢？那个时候，就特别想听听他们的想法。而询问的结果，每每又是本真得无以复加。好几次，又让我心头警醒——我的角度，为什么就不能这么纯粹？

说来也是幸运。有这样的学生，只要有一位，就足以逼迫自己保持不断的反思净化了，而我们一个班级就有三位，这不是最大的幸运么？很多时候，幸运是一种彼此的理解与呼应——当然，包括批评。即便是无声的眼神中流露的震惊与批评。

最近班级新来了一位学生，一切都得重新补办：学生证、课本、吃饭的定单。当然，还有校服。德育处催着要他的服装信息表。其中有一个栏目是，家长签字。由于时间紧迫，请孩子填写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问：老师，签字怎么办？我呆了下，没想到还有家长签字。但马上“镇定”下来，“果断”地说：情况特殊，找个同学，赶紧写上得了。于是，孩子跑进教室找“家长”去了。

……心里惦记着领导催促，我忍不住心急火燎地到班级门口张望，希望催催新来的学生。果然，他和另外一个临时“爸爸”互相嘲笑着，眼角看到门口的我，就举着单子“跋涉”过讲台前向老师提问的“洪流”，向我奔来。而此时，我却发现了一个孩子的眼神：正望着那兴高采烈的孩子，又望着门口似乎暗自得意的我，还望见了临时“爸爸”似沾了便宜的笑容……望着——望着……是不解？还是震惊？还是……

后来，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事情，一切都似乎随着学习生活的滚滚浪潮裹挟远去，那一个眼神，也仿佛可以成了潮起潮落中的一次“海市蜃楼”。只是，我心中一直有一份不安。是一位老师为自己耽误签字时间的自责么？不全是。是一位教师鼓励学生“作弊”的后悔么？是，但也不全是。那是什么？在当天回到办公室写下题目就无法起笔，直到今天终于写完，我才发现，这，原来是一颗逐渐被蒙蔽的心灵面对那份“赤子之心”时的愧怍。

2009-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