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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迪欧 | 德勒兹:反辩证法



《德勒兹》:反辩证法

阿兰·巴迪欧


基本信息:

《德勒兹:存在的喧嚣》

[法]阿兰·巴迪欧著,杨凯麟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发行

本段选自“方法”一章



反辩证法

(图为德勒兹)


如何思考存在者?或者不如说:在特异存在者的创造性束缚下如何通过思考以接近大写存在?我们知道“事物在单义与无分享的大写存在之所有广延中展开”。思想因此不能通过先建立一种被分配的存在者的分有或固定框架来在本体上掌握事物的布展,因此,通过不断的切分,得以勾勒存在者的大写存在。对于德勒兹这种程序,他在所有作品中都展开论战,他称之为“沉淀律”(nomos sédentaire),或模拟,而且在此可辨识岀二元切分的柏拉图方法(使用在《智者篇》以便定义钓鱼者),以及在绝对观念的秩序发展下,每一类型存在者都来到它的位置或在它的时间到来的黑格尔辩证法。对于柏拉图就如同对于黑格尔,思想规定大写存在是分有,是其形式的不对称分配,而且思考轮回来方法论地爬梳这个分配。即使是海德格尔也未摆脱沉淀律,以至于他的大写存在本质地根据自然与技艺的二义分享来分配。


根据其形式的固定与不平等分配来思考大写存在的企图有一个德勒兹(跟随亚里士多德)称为范畴的操作因子。范畴是属于大写存在的场域的名字(比如物质,或形式,或实体,或意外……)。然而这同样也适于大写存在的意义之一,因为所有本体论分享的固定性都招致单义性的毁灭。只要通过范畴去思考便是支持大写存在以许多意义述说的这个事实(它根据本质或存在被述说,如同大写观念或如同拟像等等)。反之,如果大写存在只由单一意义述说,由范畴来思考是不可能的。


因此可以想象思想近乎实现了一种大写存在游牧论,它的单义性通过多样化范畴、无穷精炼分享游荡在拟像的绝对平等中。一个特异的存在者因此如同是一个分配的路口,当然,是固定的(如何能思考没有任何范畴切分的稳定性?),即使它在内在生产中因模仿大写存在的纯梓表达运动而为数众多。这只涉及通过范畴来软化思想,使它灵活,使它无穷,不是持存其中,如柏拉图(感性与知性,大写观念与拟像)或黑格尔(立即性、外部化,然后否定的内部化),而是在形式的分配中恶搞单义性。


由严峻与苦行意志所特性化的德勒兹禁止这条途径:“‘打开’范畴的列表或甚至将再现变得无穷是徒劳的,大写存在根据范畴继续以许多意义述说,而且它所述说的总是只由‘一般性的差异’所决定。”哲学的真正方法应该绝对地禁止所有大写存在意义通过范畴分配的分有,禁止所有通过原初形式所区分的运动,不管多么精炼。必须在“总体”上思考大写存在单义性与存在者模糊性(后者不过是前者的内在性生产),而不需依靠样式或种类、类型或标志的中介。简言之:不需范畴,不需普遍性。


德勒兹的方法因此是一种拒绝轮回中介的方法。这就是何以它本质上反辩证法。中介很典范性地是范畴,它企图“在”至少它们其中之一的内部关系由一存在者经过另一。比如对于黑格尔,这内部化关系是否定的。然而它却又不能有否定,因为单义的大写存在从头到尾都是肯定。引入否定,就是重新掉入二义性,而且特别地,是在它们中最古老的,德勒兹定义为“长久的错误”:假设大写存在根据其同一性的意义与根据其非同一性的意义来述说;它如同大写存在被述说,与/或如同虚无。这就是巴门尼德著名的“两条途径”(肯定大写存在的途径与肯定大写非存在的途径)。然而德勒兹立即提出反对:“不存在两条‘途径’(voies),如同在巴门尼德诗中所被认为的,而是只有大写存在的单一‘声音’(voix),它关连到它最分歧、最变异、最差异化的所有模式。”辩证方法、中介的方法企图内部化否定,仅具有这种无止境错误的性质。


因此可以试着这么说:大写存在与大写非存在的布局配置无疑地是不适切的,而且思想只能述说“单一的声音"。然而难道不须至少承认某些主动与被动的范畴性对立?被德勒兹与迦塔利毫不犹豫地称为哲学基督的斯宾诺莎自己难道不是使得所有在他的事业中的对立循环起来,从自然化自然与被自然化自然的全面对立形象到增加我们权力的激情(欢愉)与减弱我们权力的激情(忧伤)之间的区分?至少必须以稳定方式分配,一方面是大写存在肯定与单义整体性,另一方面是大写存在在自身中的突如其来,而且是分离,是存在者的二义性分割。必须分开思考事物主动的一面(它们是特异的差异化、单义大写存在的离散拟像)与它们被动的一面(它们是实际的存在者、数量区别的事物状态、而被模糊性的意指所给予)。


这个贯穿德勒兹所有作品的二元性是明显的。可以提出一个无止尽的概念配对列表,由主动与被动的形式对立所组织而成:虚拟与实际、无组织生命与种类、精神分裂与妄想狂、群众运动与党派、解域化与再辖域化、游牧与定居、尼采与柏拉图、概念与范畴、欲望与怨懑、自由空间与国家、陈述与判断、无器官身体与物神雕刻与剧场……。可以认为这种形式配对的游戏,被当代的特异性思想所包围,确然地是德勒兹的真正方法,而且这方法允许我们辨识出欲望肯定的解放途径,而且弃绝被动异化的途径。


事实并非如此。不可否认的是,在德勒兹的哲学语言,或说在他的自发性修辞上,运作着主动/被动二元性的激烈压力,然而他仍然保证所有他的努力都是为了避开这个压力。德勒兹的真正战斗就此开打,其一如往常是一场自我的战斗,至于方法,则在此点上:分析的表面穿越时而玩耍于大写存在的单义面向(主动性),时而在存在者的二义多样面向(被动性).留意绝不可是范畴式的。绝勿根据这两条途径分配或分有大写存在。如同我们已经展示的.绝勿遗忘是否总是需要两个名字以便公正对待单义性,这两个名字却毫未操作本体论的分享。


必须用来指挥方法的陈述是很明白的:“既非主动亦非被动,单义大写存在是中性的。”如果思想支撑在一种分析上,其表面上分配着大写存在的主动实际化与此实际化的实际与被动结果,这是因为这个思想运动仍然是未完成、未完整、残缺的。它仅由自身来保证抵达中性之点,在此,主动与被动隶属于不可分享意义的本体论分配中,拟像(存在者)则在它平等主义式的游荡中重建,它在自身中性化了所有辩证的对立,而且回避了一切内部化关系(因此回避了一切被动性,如同回避了一切主动性)。


思想,就如所有存在之物,根据其前往尽头、前往定义其权力的界限之能力而被评估,而且它因个案-思想的出现而被置入力量的运动中。然而,必须开始。在生成我们的暴力施诸于我们(而且没有此暴力我们绝无思考)的原初混淆中,我们总是通过某个范畴式分有开始,通过将个案分派于大写存在单义性丧失的形式中的盲目判断开始。由是在德勒兹自己的工作中通常通过在主动与被动的未成熟登录开始。这足以说,比如涉及事件时,“有两种完成,就是现实化与反现实化。”大写的二的这种坚持显然是纯粹引介的,而且再次迷失于范畴中。方法是建构的,由这个原初的形式主义游牧式颠覆,且展示了无视被安排关系项的所有关系、所有固着的分配应该被消解与使思想轮回到德勒兹称为“超存在”(extra-être)的中性中。


(下图为巴迪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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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吕欣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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