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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谈论二胎的时候, 我和父母聊了聊为什么做丁克……

杨时旸 社会学了没 202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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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时旸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ID:chinanewsweekly)

编辑:

唯蓝


社长说

我们听听看选择“丁克”的人,他们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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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谈论二胎的时候,

我和父母聊了聊为什么做丁克


家庭社会学中把家庭按照结构分为核心家庭、主干家庭和联合家庭,它们是家庭模式的主流。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价值观念的变迁,非传统的婚姻和家庭形式在事实上增多。丁克家庭作为其中一种重要的形式将与传统家庭长期并存,它是现代社会的新的生育观念的产物。


许多传统中国家庭未必能理解并接受这样一种生活方式,那么我们今天来听听选择“丁克”的人,他们的想法。


宣布二胎放开的那段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有人欣慰自己恰逢其时,有人决定最后一搏。各种讨论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悲壮。


对着电视里正在做出各种解读的专家嘴脸,我却决定和我父母聊一聊我为什么选择做丁克。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决定不要孩子,是一件确定已久的事。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基于我的世界观和我对自己清醒的认识。只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几乎没人把我的话当真。


从小,我就一直处于这种尴尬的情境之中,我一次次认真地告诉周围的人们我真实的、深思熟虑后的想法,但他们从来不屑一顾,然后多年之后,他们发现我一次次兑现了之前说过的话,又都变得默不作声或者顾左右而言他起来。基于这种经历,我已经很少对旁人认真地谈论一个问题或者袒露心声。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是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成熟啊!




对于我和我太太不要孩子的选择,我父母是知道的,而且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我们是认真的。我明白,他们对此有点无奈。那一代人总天然地觉得应该过一种大多数的生活,所谓到了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他们的成长经历告诉他们,一切不需要自己筛选。所以,对于我的众多旁逸斜出的生活选择,他们一直都不明就里。


那一阵,二胎的话题铺天盖地,我和父母聊天时话赶话地聊到了这些,我决定和他们说说我的想法。说真的,和他们聊这些,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他们的同情。


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对他们来说,过于科幻,即便他们想融入这个时代,甚至都找不到链接的入口。他们从未强迫我做过什么,包括我不要孩子的选择,他们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因为他们知道,以我的性格,很多事情,我是不可能被他人左右的。我虽然不觉得我有义务向他们阐明我的世界观和我所有的人生选择,但作为一个儿子,从感情的角度上讲,我想试着让他们了解我到底想了些什么,即便他们永远都无法真的理解。


我清楚,和他们讨论这个话题,将是一件沟通成本很高的事情。我们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缺乏必要的沟通,已经很久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有同样的感受,我们和父母其实根本没有做过深入的,言之有物的交流。所有谈话都在互相问候身体和嘱咐好好吃饭中被敷衍过去了。


所以,我试着从最简单的角度开始讲。


三分之一的原因来源物质


我说,对于选择做丁克,有三分之一物质原因和三分之二精神原因。我觉得我和你们讨论精神原因有点困难,我先说说钱。这件事你们能听得懂,我们试试看。


我觉得我并不具备养育一个孩子的物质能力,当然,是以我的标准。我的标准或许有点高,但我也没有办法,这些标准都是出自我内心的衡量,与他人和世界的平均值没关系。就像有人可以安贫乐道,有人注定穷奢极欲。这没有办法。我内心的基线,是给一个子女极度的物质安全,发生任何我们可预见的动荡之后,都不会影响他未来生活的那一种。这一点,我做不到。


我的父母理所当然地不能理解我的观点。不要说这种上升到安全感的物质保障,连这个世界如今的真实价格,他们可能都未必了解。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物理空间中,但实际上,我们内心不同的插件决定了彼此对一些事物永远自动屏蔽。我对他们讲了讲,一个孩子现在大致需要花费的钱。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们对我说出了那句一切通吃的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句话翻译一下的意思就是:你往下看看,一切就都可以接受了。


这种糟糕的想法与他们那一代人的经历有关,他们的前半生基本上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的生活,只能以此进行自我安慰。但这些作为一种文化基因被延续了下来,直到当下。我问我爸,你想过如果有一个孩子,就需要有更大的房子,更多的钱作为准备吗?我爸看着我说,“说实话,我没想过,我觉得随遇而安。”


我听到这个仙风道骨的成语之后,感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间或着无奈、绝望和有点想苦笑。一个成年人,一个做父亲的成年人,在中国,根本就没有资格说出“随遇而安”这样的话。这真的挺残忍的,但我们处于这个环境,没什么办法。


我当然明白,云淡风轻没什么不好,但问题在于,我们的生活几乎如同战场,所有人都在狂奔,你停下来享受岁月静好,唯一的结果就是等着被流弹击中。除非你去往其他地方,躲开这个战场,不然,你就只能被迫参战。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过得如此辛苦的原因。我父亲的那种想法,在我看来,等于自动成为炮灰。


我是一个很独立的人,按照自己的价值观,我成年之后再没和父母发生过任何经济上的往来,而且我觉得这理所应当。我听到我爸说出那句“随遇而安”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们价值观错位的幽微之处。在他们心中,养育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需要准备、计划、详细考量的事。对他们来说,我的降生几乎就是一件“随遇而安”的事,突然降临,让他们莫名地开心。


他们从未想过,日后的生活会有怎样的改变,应该做出怎样的准备。多年之后,我的朋友们开始陆续为人父母,我开始听到了一些正常的声音,比如在惊喜之余也有惊慌,他们会更多地考量一个生命对于未来生活的影响,而不是只知道傻乎乎地怀揣着惊喜等待宝贝降生。


我和父母说起,如果建立不起基本的准备,要孩子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他们说,你就还是不想负责任。我只能笑笑,心里想,其实你们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我降生的时候,我父亲27岁,我母亲24岁。即便放到如今,这年纪也只是两个大孩子,更何况当时,他们那一代人因为特殊情况度过了很不正常的青春呢。他们哪里有能力为自己、为孩子的未来负责呢?


与现在不同的是,他们年轻的时候所处的环境,是一种极度具有坚固感的氛围,一切都是国营的,一切都被安排好,直到生命尽头,所有人就像一株植物一样终生固定在一个地方。除了极个别嗅觉敏锐的人,真的看到了注定变化的微妙迹象,其余更多的人,都觉得他们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坚固下去。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院子里,几家邻居都是那种所谓的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和邻居家的小姐姐小弟弟拿着粉笔在胡同里画画,到处疯跑,谁家包了饺子都互相给对门送一碗。凡是在北方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和我差不多年纪的话,应该都有类似的经验。


我清楚得记得,在我读小学之前的那段时光,我每天都有新玩具,真的几乎是每天。我妈妈每天下班的时候,带着一样又一样五彩斑斓的玩具放到我面前,从小汽车到儿童保龄球,我从不觉得有趣也从不需要珍惜,因为过几天总会出现另一个崭新的玩具。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玩具都是他们单位工会发放给有孩子的家庭的,共享,随便拿回家,不定期交回并交换就可以。直到多年后,我读了小学,市场经济才伴随着变形金刚降临到我们身边,有的小朋友可以得到巨大的金属擎天柱,有的,就只能拿着个塑料的大黄蜂。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所以,以我父母的经验来说,为人父母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考量成本,无论物质成本还是精神成本都是。作为一个80后,我们出生的时候连市场经济都尚未被合法化,我父母那一代人,大家当时的情况基本上都差不多。所以,他们无法理解,所谓的“起跑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当下这个世界,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输了,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赢了。即便他们从新闻,网络看到这些,但超越经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能感同身受。


所以,我清楚,和他们探讨超越经验的话题,有时基本是无效的。但是我还是试着给他们继续讲了讲。


当我对他们说出,物质成本和精神成本的时候,我父亲给我的回答是,我过于理性和冷静。这个回答很有意思。难道人面对一个如此重大的变化和抉择的时候,不应该最大可能地保持理性和冷静吗?按照他的逻辑反推,也就是说当年他们生下我的时候是感性和冲动的。至于如何应对感性的后果,那是之后的事。这件事在我如今听起来,像个残忍的玩笑。




有一次我在蓝色港湾的一家玩具店里,看到一个小朋友站在一整面墙的玩具前,表情就像发现了一座宝藏一样,但他不管挑选哪个都被妈妈拒绝,以各种理由。我突然在想,如果我面对我的孩子,我会如何拒绝他的要求。我觉得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换句话说,如果因为我个人能力的缺失,而无法满足一个孩子的要求,我几乎无法原谅自己。


我们在生活中发明出了众多有关品格的格言,以此证明自己的高远。我们喜欢对孩子讲述一些道理。但问题在于,讲述那些诸如勤俭之类的美德时,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我们真的可以满足子女所有的物质愿望,但出于教养的原因,我要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唾手可得的,而是需要你去努力和争取,即便如此还是会有遗憾。那是一种纯粹意义上的人格养成。


还有另一种,是我根本没能力满足你那些体面的物质要求,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为力,把所谓的美德当作了一种遮掩。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其实是后者。一直对孩子讲述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道理,我做不到这些。我没办法在一个孩子面前当一个虚伪的骗子。


关于物质的部分,不过就是如此,对待这件事,有点像对待自己的身材,有些人怎样都还不满意,有些人总能得过且过。可能我对这一切的要求高了一些,而我的父母更无所谓一些。但无论怎样,关于物质基础的这部分,是他们大致能理解的。而有关精神的部分,或许更麻烦。


三分之二的原因来自精神


精神成本,这件事对于我父母那一代人来说有点过于矫情。但对我们来讲,与一个孩子相处、陪伴、沟通是一件无比重要也十分正常、必须的事。这需要付出巨大的耐心和精力。


我的朋友们有很多把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伴孩子,即便如此,也有超过半数的妈妈无奈选择了辞职。因为以我们当下的工作和生活节奏来看,根本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有质量地与孩子相处。


当然,我周围也有一些生而不养的人,把孩子丢给自己的父母看管,重复着自己儿时扭曲的生活方式。残忍一点讲,我们小时候像被豢养的小动物一样地长大,父母从未考虑过我们的精神世界。这不怪他们,因为那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又如何能传递给孩子呢?


我认真审视过我自己,我知道,在精神成本这件事上,我一点都不愿意付出。我认真考量了自己的性格、耐心和对未来的打算,让我把时间献给一个孩子,我是做不到的。我计算过,我陪伴我小外甥玩耍的极限时长为三个小时,再长,我就感到崩溃了。我最无法接受的是吵闹的环境,和无法沟通的对象,而这两样东西就是孩子的最基本特性。


其实有太多人都和我一样,只不过,他们没有像我一样选择而已。每天都能看到众多被祖辈带着玩耍的孩子,每当看到这些,我都在想,这群缺少父母陪伴的孩子长大之后,人格怎么可能健全呢?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被祖辈养大,如今繁衍了下一代,却仍然在复制自己的悲剧。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其实,我的童年总体而言过得并不正常。我一直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从未去过幼儿园。在当时的语境下,去往幼儿园不是接受教育和融入社交,而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是因为家里无人帮着带孩子,才不得已要去的一个机构。而我的奶奶有能力带我,所以我就不必去了。好像,当时我的父母还想着让我去幼儿园的,可以和同龄人多多接触,为此,两代人之间好像还吵了一架,最后以老人获胜作为结果。


在我的记忆中,我极少和父母一起外出吃饭,他们也几乎没带我去过电影院,我也根本没有那种一家人在一起陪伴和沟通的记忆。


迄今为止,我的父母也没觉得这样的亲子关系有什么不妥,因为周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的。直到这次聊天,我和他们说起这些,他们才有点意识到,一个家庭,两代人之间,至少在孩子的童年时期,不应该是那样粗略甚至粗糙地度过的。


或许,我对于生活中一些事情的要求比较高,或许也并非如此,但是无论怎样,以我的标准去看,周围的很多人,他们选择为人父母都是个草率的选择。


理论上讲,我们都应该在具备了真正完整的能力之后再做一件事,但是我们为人父母的欲望却不会因为自己的能力尚未储备好,就不会滋长。这一点很麻烦。所以,很多人顺从了这种本能之后,陷入了愈发慌乱和糟糕的生活。比如,在我父母看来,不能在能力不具备的时候去购买一件奢侈品,但是却可以在能力不具备的时候要一个孩子。我根本无法参透这种逻辑。




说到这里,我决定把我父母完全理解不了的那部分也和他们说说。我说,剩下的内容可能有点哲学化,估计你们听不懂。我爸说,你把它说得世俗化一点,不就行了吗。我想了想,觉得也未必世俗化到哪里去。


“我觉得人不能创造人。只有神可以。”我对我爸说,“你能懂吗?”我爸装模作样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妈说,“不懂。”


人的出生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我们自己无法决定是否要来到这世上,只能在别人的决定中展开一段生命。从我个人的价值观来讲,这属于一种强迫,是我的个人意志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本质上讲,比由于我的个人意志决定了一个人的死,更加残忍。


这属于世界观的问题。懂的人秒懂,不懂的人恒不懂。注定有人深以为然,有人斥为歪理邪说。但没办法。我就是如此看待生命这件事的。我绝不强迫别人能理解我的意思,但也同样没办法屈从于别人。


我知道,这种近乎哲学层面的思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意义,所以我几乎从未和人谈及过这些。这样的思考,对我来说有些私密。


或许这个观点有点过于高冷了,以至于我父母听过之后在短时间内都未置可否。所以,我决定降格以求,说一点稍微不那么玄妙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最起码要先能对自己解释清楚这个世界,才可以对一个孩子解释一切。但我对于这个世界尚存太多疑惑,我自己就像站在迷宫中一般,我根本没办法想象我如何对孩子解释这些。人心人性的幽微,世界的善意与恶意,每个人的差异与运气,一切公平与不公……对于这一切,其实,我有自己的结论。


在我心里,这世界无常又缥缈,毫无意义感,一切不过就是一段过程。很多人觉得我这种想法悲观而消极,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我比更多的人都乐观又积极。我被扔到这个世界上,必须用一些方法化解焦虑,但我不想已经明白了这些之后,再自己创造一个生命,让他重复体验一次无常的轮回。


总体而言,这世界上的欢愉与美意抵消不了那些无常与悲苦,只不过,我们自己的生物机能让我们品尝到了一点点甜蜜就忘记了普遍的悲伤。我自己不再想造就一次空幻的起源。


这些困境和终极意义,在大多数人看来无关紧要,但对我来说,它很重要。这是我一切的精神基础,这一关如果我说服不了自己,后续的事,我根本无法进行。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不适合成为一个父亲


刨除这些过于虚无、哲学化的和普遍困境的东西,我所生活的这个国家还有很多特有的让我无法解释的内容,比如,我该如何向孩子解释天空的颜色,空气的味道,为什么要背诵那些我们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为什么在青春期的时候不能谈恋爱?为什么在最爱美的年纪里不能把自己打扮得漂亮……


我不止听一个朋友说起,为了让孩子能进入幼儿园,从妈妈刚刚怀孕开始,就跑去幼儿园排队报名,最终仍然空手而归。我见过太多人为了孩子读书,升学,无论家长还是孩子都一次次放下所有尊严的样子。那真是一种耻辱。这样的状态反射到孩子的心里,我不相信他们会真的健康。


中国当下的状态蓬勃、复杂也危机重重,它更适合有野心的、既热爱冒险又热衷享乐的成年人,但它不适于让一个孩子慢慢成长,这里的一切太芜杂也太喧闹,这里发生的很多事推翻了我们书本中的太多道理。我无法面对孩子问出的为什么。


我认为孩子应该在一个多元化的环境中生长,然后慢慢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寻找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过一种不被强迫的生活。那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广袤的、友善的、并且允许试错的世界,但问题是,我能给他的这个世界过于逼仄、狭窄而粗暴。




我们作为人类史上唯一一代独生子女,我们的家庭结构非常奇特,这导致了我们父母的心态也变得奇特。因为大多数家庭中,已经30年没有出现过婴儿了。这决定了老人们对于一个新生命的渴望程度是超乎常态的。所以,很多人逼迫自己的子女生育孩子,有时是出自自身欲望和焦虑的投射。


我们每天都在对生活疲于应付,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完全建立好,就开始进行一次充满不确定性的生养。很多人莫名地觉得,有了孩子,一切就都好了。这是失败者典型的自我安慰。


一个懒惰的人,做了父母仍然还是懒惰的人;一个没有任何责任心的人,做了父母仍然不会建立责任感。如果孩子就是解决方案,这世界上90%的人都为人父母,为什么那些人仍然那么糟糕。这怎么解释?


我父母对我说,你太悲观。其实,我一点都不悲观,我只是面对现实。这世界上没有悲观的人,只有故作乐观的和面对现实的。难道不是吗?


聊到最后,我爸觉得我讲的这一切,他无法反驳也无法认同。于是说,你就是不想负责任呗。我父母那一辈人中间,有很多对于我的选择都会说出这句话。这一点特别有意思。我从未听过我的同龄人有这样的评价。一是因为我们知道不要judge别人,另外,我们也更清醒地知道怎样做才是真的有责任感,怎样做其实是装作有责任感。我和同龄人可以在同一语境基础上对话,而我和父母,不是。


同样,有很多长辈听到我的选择,都会觉得我不爱孩子,其实,我挺喜欢孩子的,至少和其他为人父母的人喜欢的程度差不多。只不过我知道,我自己喜欢他们是因为生物本能对于萌萌的小动物的热爱,再无其他,我没办法因为这样低层次的喜爱就让他们来到这个我觉得无比困惑的世界上。我觉得如果那样做了,近乎是一种罪责。


无论怎样,这些都是个人选择的问题。更多的人终将为人父母,以所谓的顺其自然的态度。其中有一些人,真的适合扮演那个角色,他们有耐心,有时间,有精力,有物质基础,懂得取舍和妥协,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也知道自己能为孩子做出那些抵挡,但有一些人,他们的孩子刚刚降生,我就已经看到了某些不堪的东西正在败露。


我仍然无比尊重其他人为人父母的选择,他们有自己的辛苦与快慰。我只是不能做出同样的选择而已。我衡量了自己的所有情况,我清醒地知道,自己不适合成为一个父亲,就像有些人不适合做运动员,有些人不适合做老师一样。我们人生中的很多角色,并非到了一定年纪就非得自动适合地去做。如果我们能用理性做出判断,其实可以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我不想造就悲剧。


有朋友曾经问过我,这世界上你最无法接受的事是什么?我说,有人叫我爸爸。也总会有人善意地问起选择做丁克的原因,通常我都会随意说说,懒啊,养不起啊,没责任心啊,为了自由啊之类。我觉得对方也听得出我是在敷衍他们。


以我的年纪和性格,我已经没有必要,更没有义务去对旁人解释我的生活选择了。我和我父母说起这些,是第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我有我的快乐和代价,我自己收割,自己承受。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刊立场。


作者杨时旸,专栏作家,影评人,《中国新闻周刊》主笔,豆瓣ID:frozenmoon。著有《并没有如愿以偿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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