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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播)日本研究之窗 —— 系列讲座(戏剧)第一讲:中日先行艺能的交流、融通与变异

北京日本文化中心 JapanFoundationBeijing 2023-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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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情期间我们推出了“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讲座,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为了让更多的读者受益,接下来我们将分十期,每周四重播该系列讲座的日本戏剧篇,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讲:中日先行艺能的交流、融通与变异


中央戏剧学院 麻国钧



主讲人介绍:麻国钧,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优秀专家、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评审专家。曾任中央戏剧学院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央戏剧学院学位委员会委员、中央戏剧学院院刊《戏剧》编委、中央戏剧学院·成人教育学院院长;中国傩戏学研究会副会长,法人代表。现任兰州城市学院《中国古代小说戏剧研究》编委,中国傩戏学研究会顾问。以中国戏曲史论、中国传统文化、东方戏剧为主要研究领域。相继出版刊发著述:《中国传统游戏大全》、《祝肇年戏曲论文选》、《玉簪记评注》(《六十种曲评注》之一,2001年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东方戏剧国别史》(主编)、《“行”与“停”的辩证——中国古典戏剧流变与形态论》、《日本民俗艺能巡礼》、《中国酒令大观》、《中国灵怪大观》、以及《交融与疏离——戏曲与祭祀仪式剧异同论》、《中国传统戏剧的分类与戏曲层次新论》、《中日古代剧场空间文化异同论》等论文近百篇。主持国家社科研究项目“东方戏剧年表”(结项)、“中国傩戏与东亚古典戏剧比较研究”(结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冷门“绝学”和国别史等研究专项“东亚民俗演剧假面史论”(进行中)、中央戏剧学院院内科研项目“东亚传统演剧空间文化比较研究”(进行中)。



  文化像江河,有源有流。它从源头出发一路流淌,纳百川,成巨流,浩浩汤汤。这条河,平缓常见,湍急不多。平缓无波,却为激荡积蓄能量;短时的激荡,为江河谱写高亢、华美的乐章。古老的东亚文化就是在不断地流淌中散布、聚合、变异、生发,从而创造出看似迥异,实则有同质暗藏在表层之下的文化品种。在东亚大地上,中、日、韩传统文化有着拉不开,扯不断的密切关联。

  对中日古老演艺问题的不断思考,让人由表及里,寻找那些勇于吸纳、善于融汇、大胆改革、努力创新之深层原因。我们似乎发现,在看似相对保守的中、日民族文化精神中,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着开放、吸纳与输出的强烈愿望。这种愿望经久不息,成为民族文化强大雄起的动力。同时,也成就了东北亚文化在深层次上的同一性。诚然,这样说并非否定各自民族文化根深蒂固的原本特性。缘乎此,才有东北亚文化圈异同共在的、琳琅满目的、极为丰富的文化形态。正是这些文化的丰富与灿烂,诱使我们不断探索,徜徉于期间,享受那些历史与现实的无限美好。


一、伎乐·供奉佛陀的古老艺能

  日本推古天皇二十年(公元612),百济人味摩之把中国吴地的伎乐传入日本。2001年10月下旬,我应邀参加在东京举办的“中日韩戏剧节”。恰好,在上野公园“东京都美术馆”举办“圣德太子展”,我闻风而动,跑去看展。展品中,有数幅《圣德太子绘传》,作为“重要文化财”,这些绘传难得一见。其中14世纪镰仓时代两个版本的《圣德太子绘传》,描绘了圣德太子41岁时,观看味摩之把伎乐传授给日本青年的教学场面。绘卷中的这个瞬间记录,把人们拉向古远时代,从那一刻开始,伎乐在日本流传开来,并深刻地影响了日本传统艺能大量使用面具的先河。

  伎乐是一种供奉佛陀的演出艺术,是一种长长的行进式游行队列,也在一些空间中展开某些小情节。出场人物如:治道、狮子儿、狮子、吴公、金刚、迦楼罗、婆罗门、昆仑、吴女、吴女随从、力士、太孤父、太孤儿、醉胡王、醉胡王随从等。仅从以上人物便可以知道,这是一个由印度佛教神、吴国帝王及其女儿、西域胡人等共同组成的国际性圣俗人物并在的大型团队。而这个大型的团队,却在另外一个空间——日本寺庙登场表演。这里,我们需要明确以下两个方面,其一,伎乐的构成颇具开放性;其二,当时日本同样有着强烈的包容、吸纳外来宗教与艺术的心态。恰是二者的结合,带给日本文化与后来的演出艺术以久远而深刻的影响。

  大体来说,伎乐演出分三个部分,其一为“治道”。治道,顾名思义,整治道路的意思,由“治道”这个人物与狮子共同完成。其宗旨在于,首先要把神、佛即将来到并行走的道路清理干净,所清理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这一层意义,类同于中国商周时代举行驱傩礼仪的“方相氏”,方相氏两大功能之一便是清道。伎乐第二个部分是带有简单故事情节的表演。大体而言,昆仑这个胡人代表性人物,对吴女有非分之想,终被力士降伏。第三部分,是婆罗门段,中心情节是婆罗门洗尿布。一位德高望重、身处最高种姓的僧侣居然洗婴儿尿布,岂不滑稽?全部演出以讽刺、嬉闹的情节作结。

  可惜的是,伎乐在日本基本上已经失传。虽然在20几年前,日本狂言家野村万之丞花费心血恢复了伎乐,并在中国等东方各国演出,但是由于野村先生的英年早逝,致使伎乐再度失传。


二、傩礼·表演性礼仪

  傩,是中国古代文化的构成之一。当其被记录之初,不过是无数中国宫廷礼仪之一,尚显单纯。然而,在其流变过程中,不断与其他文化交融,变得越来越复杂而宏大,由周代简单方相氏驱鬼,到汉、唐代的舞蹈化,进而从舞中脱胎而成戏;由商周时期单一的驱傩主神到唐代集合了方相氏、钟馗、波斯祆神以及印度佛教护法神等组成的国际联军一同驱傩的庞大阵势,等等一切,无不在变化与融汇过程之中。历朝历代,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在诸多民族中,都有傩的存在。历史的、地域的、民族的种种差别,势必造成中国傩的差异,终于形成傩的丰富性、复杂性以及覆盖地域的广阔性。

  放眼东亚广袤的大地以及江河湖海,同时回眸远视悠悠漫长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傩之东传入日本在唐代,去最早实行傩礼的周代已经非常久远。所以,傩在其输入之时,已经是其变化之后的形态;在唐傩中,业已融汇了许多傩之外的文化因素。因此,在我们审视这些流传到外域的傩文化时,便不能单单以傩的视角去看待,而需要开阔眼界。同时,输出的傩、傩文化与留存在本土的傩、傩文化在不同的文化土壤中存续,必然结出不尽相同的文化之果。在日本,傩的某些成分与其它艺术成分融会贯通而演变为追傩的种种样态,继而影响到能、狂言等日本传统戏剧;同时,傩文化以及附着在傩上的其它文化因素也被程度不同地吸纳,入于日本的神乐、田乐等民俗艺能之中。

  最初输入日本的傩礼、傩仪,是为驱除疫病之鬼。依据日本文献记载,日本首次驱傩的时间在公元706年,即文武天皇庆云三年。当年,日本京畿一带发生天花疫情,经朝臣建议,依照唐朝宫廷大傩的程序进行驱除病疫之鬼,从此傩礼、傩仪在日本朝野流行开来。在演进过程中,原本由方相氏作为驱傩主将的古老傩礼,一方面在日本某些神社、寺院保存至今;另一方面演变为“撒豆驱鬼”。在每年节分这一天,日本大小寺院、神社以及家庭,都要举行撒豆子驱鬼,藉以逐除不详之物,以求得安宁。在仪式中,人们一边撒豆驱鬼,一边口喊“鬼兮外”,意思是把一切魑魅魍魉驱除殆尽;一面高呼“福兮内!”把福气迎进来。迄今为止,在日本诸多寺院、神社的古式驱傩,常见沿袭中国的古老礼仪,由头戴四个眼睛面具的方相氏驱傩,被驱除的则是带着红、蓝面具的鬼。东京都上野公园五条天神社照例在节分这一天举行驱傩,便有撒豆驱除红、蓝二鬼的场面。


节分 北尾重政《绘本世都浓登起》安永四年 - 副本(作者提供)


节分·驱鬼之红鬼  东京五条天神社(作者提供)

节分·驱鬼之方相氏  东京五条天神社(作者提供)



节分1驱鬼之蓝鬼  东京五条天神社(作者提供)


三、舞乐·流布在东亚的艺术精灵

  简而言之,舞乐是由雅乐器伴奏的古典舞蹈。舞乐虽然依附于某个故事却不充分地叙述故事,因此,绝大部分舞乐没有唱词而只有身段与舞蹈。舞乐分为两大类,大体说来,由大陆输入的名为“左舞”;经由朝鲜半岛间接输入日本以及日本本民族依照前者的规格而自创的舞乐,称为“右舞”。左舞与右舞各有60种曲目。


舞乐乐队(作者提供)


  左舞中最著名的有《兰陵王》、《春莺啭》、《胡饮酒》、《案摩》、《万岁乐》、《迦陵频》、《钵头》、《还城乐》等;右舞有《纳苏利》、《蝴蝶》、《延喜乐》、《苏利古》、《昆仑八仙》、《苏志摩利》、《大和舞》等。

  其中,左舞《兰陵王》很可能从中国直接传入,该舞依据中国北齐时代兰陵王长恭的故事改编而成。据说,兰陵王长恭貌美,上战场面对敌人时没有威风。后来,长恭戴上面具出战,屡战屡胜,人们根据这个故事编成《兰陵王入阵曲》。因为长恭戴着面具参战,故而又称“大面”。这个舞乐在唐代转化为软舞,再传入日本。迄今,日本诸多寺院、神社依然演出。然而,大约在宋代,《兰陵王》舞乐已经失传,致使研究《兰陵王》的学者必须到日本观摩、考察。我在日本多次观赏《兰陵王》,1991年,朋友送票给我,在东京都皇居内还看过一次《兰陵王》舞乐。


舞乐·《兰陵王》  京都建勋神社(作者提供)


  演出时,左舞的舞者从观众视角的左面出场,而右舞从右面上场。这个规矩至今被严格恪守。

  舞乐在勾栏式舞台演出,舞台四周围着短栏杆,日本称之为“高舞台”,其形制与敦煌壁画“反弹琵琶”的勾栏一致。一般来说,舞乐舞台正对寺院、神社的正殿而搭建。这种舞台朝向表明,舞乐演出是奉献给神灵的贡品,一种艺术性贡品。


舞乐·《兰陵王》  京都建勋神社(作者提供)


  每年的4月22日,大阪的“四天王寺”照例举行圣德太子大法会,照例演出舞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在这一天前往“四天王寺”,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四天王寺舞乐之高舞台(作者提供)


四、散乐·民间的狂欢

  散乐,在中国也称作“百戏”。汉代,百戏盛行。到了隋代,“百戏”又叫“散乐”。所谓“百戏”,意思是品种多多,故名之为“百”;而“散乐”,意味着演出节目来自四面八方,故而贯之以“散”字。隋炀帝大业二年,在京师举行大型的百戏演出,有所谓“总追四方散乐,齐集东都”,献艺于外国宾客的记载。唐代,中国的散乐传入日本。日本正仓院藏宝库珍藏一个大弹弓,在弹弓的内侧,用黑漆绘制90余人物,它们在演出唐代各种百戏。这件文物,成了唐代输入日本的唯一一件足以印证中日散乐演出艺术交流的物证。散乐中的诸多百戏品种与大量乐器被日本演出艺术所吸纳。


五、神乐·献给神灵的愉悦品

  神乐,是日本信仰、传统文化孕育出的、奉献给诸多神灵的愉悦性艺术品。神乐的故事主要取材流行在日本的古代神话以及《古事记》、《日本书纪》,是神乐故事的主要来源。天照大神、素盏鸣尊以及诸多神灵是神乐的主要表现对象。  

  神乐发端于这样一个神话:天照大神被封为高天原的主神之后,她的弟弟素盏鸣尊不服气,他跑到高天原大闹。天照大神无奈之下,躲到“天之石屋”之中。天照大神是太阳神,她躲起来之后,天下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时,一位名叫“天宇受卖命”的女神出来,她站在一个木桶之上跳舞。围绕在“天之石屋”周边的八百万神拍手叫好。天照大神不明就里,推开石门向外张望,恰在此时,“大手力男神”快速从后面拉起一道“注连绳”拦住天照大神的回路。


广岛神乐《大江山》(作者提供)


  由于天照大神是太阳神,她的出现,使得天下顿时一片光明。于是,众位神灵齐声高呼“おもしろい!”意思是“太有趣了!”原来,“天宇受卖命”女神跳的是艳舞,在阳光照耀下,被众神看得一清二楚。这便是最早的“巫女神乐”。在发展过程中,神乐生出几大分支,诸如出云神乐、伊势神乐、狮子神乐、采物神乐等等。各种神乐因流行地、手持道具等不同,而在风格、演出剧目等方面也各有差异。


广岛神乐《大江山》(作者提供)


  除了以上各种演出艺能之外,还有田乐、田舞、田游、风流等等民间艺能,时间关系不能一一介绍。

  总之,日本的先行艺能极其丰富多彩,这些艺能或多或少影响了后来的能、狂言等戏剧形态。数目庞大的日本古典演出形态,共同组成瑰丽的艺术长廊,在敬神、娱人的文化空间中,迄今依然熠熠生辉。



感谢收听。下期将发表“日本能乐——‘能’和‘狂言’的鉴赏与研究”,由北京邮电大学人文学院左汉卿副教授播讲。欢迎感兴趣的朋友们注意收听。



日本研究之窗 —— 系列讲座(戏剧)

题目及主讲人


第一讲 “中日先行艺能的交流、融通与变异”

       麻国钧 中央戏剧学院 


第二讲 “日本能乐——“能”和“狂言”的鉴赏与研究”

       左汉卿 北京邮电大学人文学院


第三讲 “三合一的古典木偶戏——文乐”

       李玲 中国艺术研究院


第四讲 “传统与创新并举的古典戏剧——日本歌舞伎(上)”

       李玲 中国艺术研究院


第五讲 “传统与创新并举的古典戏剧——日本歌舞伎(下)”

       李玲 中国艺术研究院


第六讲 “中国近代戏曲与日本——京剧走向海外和京剧史研究的开端(上)”

       李莉薇 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


第七讲 “中国近代戏曲与日本——京剧走向海外和京剧史研究的开端(下)”

       李莉薇 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化学院

        

第八讲 “中日现代戏剧交流——以日本新派剧、新剧和左翼戏剧对中国戏剧的影响为中心”

       刘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第九讲 “20世纪80-90年代的中日戏剧交流”

       于黛琴 国家话剧院


第十讲 “从地下演剧到走向世界 ——蜷川幸雄与铃木忠志的戏剧轨迹”

       方军 上海戏剧学院



每周四(计划)发布,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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