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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祝辞》

-张建伟-

人生是一本太大太厚的书。

每天是一页白，转过来是一页黑，就这样装订在一起，白天用金线，夜晚用银线。算一下，五十年就是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天，三万六千五百页，翻开是阳光、月光，小心抖落满天的星辰与风雨。

人生是一把折叠的书，每十年一折，就这样折了五十年。

扉页上还印记着父母的欣喜，像红色的吻痕。

前十年是成长的欢乐和烦恼，从懵懂无知的幼童到初识之乎的少年，好奇打量过的世界里，没有量过桐荫有多深有多浅，没有想过夏天的蝉鸣与秋天的萤火，有多响有多亮。

第二个十年，我们有了写不完的作业，两少无猜的同学与玩伴。罗大佑的歌《童年》为我们记述＂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记还在叽叽喳喳写个不停＂，我们终于像高年纪的同学一样有了一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第三个十年，负笈渝州的青葱岁月。静如临风玉树，动如透牗阳光。潇洒的迪士科舞姿至今留在我记忆的印版，我记得那是怎样一场惊艳，我们的人生的一段篇章交汇在一起，＂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那时候，原以为学法律是为了规划人生；多少年之后，才知道法律就是人生。此生与法有缘，法律的条条款款，嬗接着喜怒哀乐的人间戏剧。这十年，有恋爱，有婚姻，神农尝过百草的滋味儿。

第四个十年，太多的工作像雨打芭蕉，事业心重了，朋辈的关切远了。偶尔想起来晕黄的旧时光，已是青衿黯淡，红粉飘零，模糊了旅梦里的愁绪纷纷。阮囊忘记羞涩的时候，心智像待雨的枯荷。这是饱满的十年，不惑的十年，回首也是旧日的友情饥渴的十年。

第五个十年，无论志气是否得伸，意气总是高扬，幸福让岁月流淌得太快，平平淡淡的亲情和友情忽然向心头涌来，我们才知逝去的日子给我们留下滚烫的烙印。这些烙印，宝贵得像重新认识的文物古董的价值。我们开始重新打量家庭，估量事业，掂量友情。五陵少年肥马轻裘的岁月远了，我们有了一份深沉，那份深沉，二十年以前是要靠装才有的。

德国小说家京特《铁皮鼓》描写一个男孩从髙处跌落，从此不再长大。这个男孩，永远以少年目光观察复杂的人生。我们是否也曾想过拒绝长大？岁月如河，懒得动也流着，其实，我们不必眷恋逝去的河川，只要能够保留，一份难得的纯真。

我们用青春换得成熟期的丰美。丹诺曾经说过：不要为脸上的皱纹而烦恼，我是用多少年的辛苦工作才换来这脸上的沟壑纵横。

五十年过去了，人生已经折了几折。我忽然想到，在人生的计数上，我们用的是加法，上帝用的是减法。因此，我们应当像一句英文成语讲的那样：Seize the day(珍重今天)。

诗人简介

张建伟，诗人，学者，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今日编发张建伟教授的散文诗一首。

诗庄词媚，字短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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