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撤军，中国完胜？

（2017年7月7日，人民日报官方微博@印度：界线即是底线！图片来源：人民日报官方微博。）

中国小胜无疑，有了面子无疑，是否大胜完胜、得了里子还需进一步观察。中国按原计划、沿边防巡逻路线修好路，并对洞朗实施有效管控，意味着大胜。中国在洞朗修好路后，还与不丹建立外交关系，削弱印度势力范围和战略资源，意味着完胜。

　　8月28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例行记者会上宣布：“8月28日下午14时30分许，印方将越界人员和设备全部撤回边界印方一侧，中方现场人员对此进行了确认。”

　　中国民众和媒体一片欢腾，乐观认为中国赢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笔者近五个月关注和评论朝核问题，这明显比洞朗对峙更危险、更复杂、更重要。洞朗对峙缓解之际，基于现有公开的信息分析和推测，认为有必要理性表达爱国之心，理智维护民族利益。

幻觉：印度视中国领土西藏为战略缓冲区

　　从历史而言，西藏问题长期是中印分歧的焦点。印度长期视中国领土西藏为战略缓冲区，曾认为中国对西藏只有所谓“宗主权”，不承认西藏是中国领土。西藏叛乱、中印边界战争、“藏独”活动、印度非法越界强行代不丹出头等，都与此“心结”密不可分。民国时期中央政府对西藏管控力弱，印度在西藏有所谓“特权”，例如驻扎军事人员；上世纪50年代，印度曾偷运军火武装藏军，尼赫鲁也反对中国军队入藏；如今，印度仍然默许达赖喇嘛及“藏独”势力，以印度为基地进行分裂活动。

　　从安全而言，印度担忧严重的战略威胁。印度认为中国在姐普山脊修路，“代表着对现状作出了不可接受的改变”（FT中文网8月28日报道）。原因很简单，中国修的路主要是巡逻军用，路一修好，后勤跟上了，以中国的国力，可迅速布置边防哨所，加强边境管控。一旦中印爆发武装冲突，中国军队自青藏高原猛冲席卷而下，与印度貌合神离的东北七邦守不住，新德里也守不住。

　　从军事而言，中印双方都没想打。增兵、军演既是向对方施压威慑，也是向本国民意、民粹交代。外交部发言人在8月28日记者会上证实，“中方通过外交渠道多次向印方提出交涉”。据FT中文网8月28日报道，新德里在宣布撤军的声明中也表示，“它在整个对峙过程中都与北京方面保持了外交沟通”。两国对峙期间，除了日本有激化矛盾、把水搅混、从中渔利的小算盘，各大国的立场几乎都保持中立，呼吁双方和平解决。

　　从政治而言，印度瞄准中国十九大开幕之际求稳、厦门金砖峰会求和心态发力的概率较小。主权问题决不退让，五年前有先例可循。2012年9月，在中共十八大换届前夕，日本严重误判形势，企图以切香肠的方式，搞所谓“国有化”钓鱼岛。中方强势果断反击，将钓鱼岛的治权由日本单方掌握，转变为中日共管共治。日本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恐怕肠子都悔青了。五年之后，中国最高领导人更强硬，军改之后脱胎换骨正需实战检验，国内民族主义抬头，好战声音不绝。

和平：双方撤军   印度先撤

　　所有国家外交部的记者会，不仅是口才较量，更是智慧攻防。专业、职业、敬业的发言人善于回避问题和“陷阱”，专业、职业、敬业的记者擅长提出尖锐问题，尤其偏好哪壶不开提那壶。8月28日中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也不例外。

　　据外交部官网的记者会实录，发言人共回答了11个问题，其中6个涉及洞朗对峙，本文逐一简短分析。

　　第一个提问平稳温和，引出发言人事先预备的“喂料”。笔者对提问的媒体有些好奇，如是国内媒体，不排除是“托”。

　　第二次追问是核实细节，印军“是已经撤离，还是正在撤离”？发言人重复第一问的回答：“印方越界人员和设备已经全部撤回边界印方一侧。”

　　好戏登场。第三次追问犀利切入核心，引用印度政府声明“中印双方‘脱离接触’”，要求发言人解释“刚才并未提到中方撤离，只提到印方军队的撤离”，实质追问中方是否也撤军？发言人回避问题，重复第一问的回答，强调“中国边防部队继续在洞朗地区巡逻驻守”，实质表明中国继续对洞朗拥有主权和治权。

　　记者不满足发言人的回避。第四次追问发言人是否同意印度声明“中印双方‘脱离接触’”的说法，实质还是希望发言人确认中方是否也将撤军。这个信息无论如何不能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口中直接获得，否则就是失职、下岗。所以发言人继续打太极拳，重复第一问、第三问的回答之后，补充了一句：“同时，鉴于现场情况已出现变化，中方将根据现地情况作出必要调整和部署。”

　　这句意思既含糊又清晰的口径，不会临时想到，而是事先精心推敲，作为预案，如果记者不反复追问，就不必抛出。这句口径不直接回答问题，但暗示中方不排除撤军可能；即使撤军，是全撤还是部分撤、是厦门金砖峰会前撤还是峰会后撤、中方撤军一段时期后是否修路、是否返回洞朗地区部署等，都留下弹性空间。

　　记者敏锐发现这句新闻“猛料”。第五次追问迅速纠缠，要求发言人进一步澄清和解释“中方会根据现地情况作出调整”。发言人回答“我刚才讲的信息已经非常清楚了”，接着重复此前已说的两句话。

　　记者清楚发言人暗示的信息，第六次追问换了话题，试探中方对洞朗解决方案的满意度。发言人回答第一段三句话，又是前面内容的重复，是外交部为此次记者会准备洞朗问题口径的三层重要信息；第二段是场面上的套话。

　　梳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8月28日例行记者会上六次回答洞朗对峙的信息，关键处有四个：

　　一、中国对洞朗地区拥有绝对主权。发言人六次答记者问，五次强调“中方将继续按照历史界约规定行使主权权利，维护领土主权。”这无疑是中国反复向外界传递的最关键信息。

　　二、非法越界挑衅的印军先撤退。“中方现场人员对此进行了确认”，表明印军先撤退；印军撤退时我军不仅未撤，还对印军行为予以确认，表明中方对印方行使主权、治权。

　　三、暗示中方随后也可能撤军。外交部发言人称，“鉴于现场情况已出现变化”，是暗示印军已先撤军；“中方将根据现地情况作出必要调整和部署”，是暗示中方随后可能撤军。这从印度外交部声明中可印证。FT中文网8月28日下午报道，印度外交部在简短声明中表示，“（双方）已同意迅速撤走多兰（中国称洞朗）对峙现场的边防人员，撤军正在进行当中。”新加坡联合早报8月28日下午引用新德里电视台消息来源，也作了类似报道。

        四、中方在原有立场上作出让步。8月2日，中国外交部发布《印度边防部队在中印边界锡金段越界进入中国领土的事实和中国的立场》，宣示中国政府立场“印度应立即无条件将越界的边防部队撤回边界线印度一侧，这是解决此次事件的前提和基础。”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多次声明，通过外交方式和平解决的“前提是印方越界人员应立即无条件撤回边界印方一侧”。但从8月28日中印外交部披露的信息，印方撤军不是外交方式和平解决的前提，而是结果。这实质表明中方已作让步，不是印度先撤后谈，而是中印谈好再撤。

后续：中国小胜   大胜、完胜有待观察

　　中国小胜无疑，有了面子无疑，是否大胜完胜、得了里子还需进一步观察。印度边防军非法越界后，全身而退，巩固不丹利益监护国的地位，实现维持现状（中国暂缓修路）的战略意图，目前并不吃亏。

        中国按原计划、沿边防巡逻路线修好路，并对洞朗实施有效管控，意味着大胜；中国在洞朗修好路后，还与不丹建立外交关系，削弱印度势力范围和战略资源，意味着完胜。而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回避中方是否继续在洞朗地区修路，回避中方对解决方案满意度的变相提问。

　　双方外交部和官媒基于各自立场，必然不遗余力发布和引导利己的信息，不可不看，不可单看。双方一些可爱的民众拼命吆喝自己“牛”对方“傻”、自己“胜”对方“负”，也很正常。

　　对峙72天以来，中印可能进行了多轮秘密谈判。既然是秘密谈判，谈判结果当然不会公布，民众不会知晓，即使双方外交部、国防部工作人员也不可能人人知晓。但从中印官方已公布的信息、今后的行动，相互印证，再引入第三方信源，就会找到有趣的发现。可以反向推测中印秘密谈判的核心内容。

　　谈判既是获利的艺术，也是妥协的艺术。既然是秘密谈判，印度作为一个大国，决不可能一无所获，中国不得不有妥协。今后的洞朗局势有四个预测：

　　一、中国继续保留对洞朗地区的主权和治权。洞朗的主权不容谈判，这是中国的核心利益，决不会因印度非法越界而退让。中国国防部发言人8月28日在记者会上强硬回应，对峙期间，我军“强化边界管控，前推作战部署，加强针对性训练”；对峙之后，“中国军队将保持高度戒备，坚定捍卫国家领土主权。”

　　二、印度先行撤军不意味着承认中国对洞朗地区主权。以金钱换取大国的主权和尊严，难度极大。中印是否达成大额经贸合作或其他让利（如中国暂缓与不丹建交），交换印度先行撤军，可关注双方领导人在厦门金砖峰会上的互动、言论、协议，外媒也不会放过提问机会。

　　三、中方修路依然是双方冲突的“导火索”。中国不会表态不修路，但也不必急着修路，至少在9月3日开幕的厦门金砖峰会前不修。印度宗教骚乱等内患自顾不暇。中国在金砖峰会之后是否修路、何时修路有待观察。8月29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有记者问“中方是否停止了在洞朗地区修路？ ”，外交部发言人称：“我们将综合考虑天气等各方面因素，根据实际情况做好有关建设规划。”暗示了中方暂缓修路的两个理由：“天气”、“规划”。如果中方放弃在洞朗修路，意味着变相接受洞朗是主权争议地区，表明中方巨大让步，印度大胜。

　　四、双方谈判可供交换的筹码。如印度不能接受修路，作为中国让步的交换条件，印度可能同意不丹尽快与中国建交，即不丹不再完全从属于印度。中国如坚持修路，印度或者再次出兵非法越界挑衅，或者强势控制、循锡金先例变相吞并不丹作为交换条件。

　　和为贵，和为上。中国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以时间换空间。心中有静气、有定力，继续埋头苦练内功，继续改革发展30年，水到渠成。功成不必在我，发力过早、过猛，欲速则不达。

附录：2017年8月28日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主持例行记者会

来源：中国外交部官网

链接：http://www.fmprc.gov.cn/web/fyrbt_673021/t1487864.shtml

　　（2017年8月29日04:57，8月31日13:53修订。【山水微言·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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