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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余松:《故乡》(选读②)

余松 十月杂志 2022-10-16



余松,70后中生代作家,曾经从事过八年的期刊编辑工作,从记者、编辑到编辑部负责人,后又在一家IT企业担任高管七年。现为自由职业者,从事纯文学写作,在2018年出版了长篇小说《故乡》。其写作以对人性和社会的深刻洞察,展现着人性、社会与这个纷繁复杂的时代。

故乡

余松

1999年

(1)

 

一大早,各家烟囱里还冒着白烟,吕二毛愣的媳妇就在已经被风吹日晒了六十多年的老脸上敷了厚厚的一层粉。她刚从县城买的那一小透明塑料包里的廉价化妆品这回可有了用武之地。二毛愣前脚刚和余木匠的大儿子去沈阳打工,她就像只咬断了链子的狗一样撒起欢儿来,到县城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嫩绿色的薄纱衣裳,还有那个整晚都放在枕头边儿的小化妆包。

她描完眼线,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挤了挤眼,像憋了两袋晨尿的大眼袋也跟着漾了漾。她又眯起眼睛,眼角和眼皮上的皱纹立刻像得到了命令一样集合起来。她拿起特意选的红色口红,噘起厚厚的嘴唇涂抹起来,指甲上粉色的指甲油已经干了,看起来像海边退潮后的沙滩,留下一层一层的纹路。说实话,她脸上的粉有点太厚了,刮掉一半应该正好,而且涂得并不均匀,从下巴下半寸的地方开始变成另一种颜色,像一头栽进面口袋,脖子和脸泾渭分明。

外面的纱衫又瘦又薄,紧箍着她,身上显出一道道的勒痕,黑色不带钢圈儿的奶罩子如同两个熏坏了的汽车大灯。裙子不算短,不过那几条三角尖的下摆还是没挡住她粗壮的小腿肚子。她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捯饬好了,在镜子前扭着身子看来看去,就像一个初次上妆的小姑娘一样,既忐忑不安又激动万分。临出门前,她又把头发用一根发带扎起来,自我陶醉了半天。

夏初的清晨还有点儿凉,东边刚刚露出晨曦,把垂在天边的薄云染成橘红色,村子像罩了层蓝雾,白色的炊烟静静升起,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吕二毛愣媳妇像只葡萄叶上蠕动的绿虫子,穿着高跟鞋咔哒咔哒走到铁路边。邓文香家的门开着,从里面往外冒着几缕白气。她沿着铁道向东走着,路过夏聋子、老罗婆子和张书森家,在最后那家后面停下来,待了不到半分钟,突然扯着嗓子唱起歌来:“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赤脚医生杨淑兰今天起得有点儿晚了,刚把米下到锅里点着火,又放了两个咸鸭蛋在米里,想到后园子摘两根黄瓜炒点鸡蛋,就让丈夫看着点儿火,吃完饭还要去给邓文香打个点滴。她一推开后门出来,就看见吕二毛愣媳妇在铁道边唱着歌儿走来走去。她早就听人说过自己的男人和二毛愣媳妇不清不楚的。这种事儿一次一次刺激着她,每次都像在她心头剜上一刀,她的隐忍并没有换来丈夫的同情和收敛,反而一次比一次过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男人会和比他大十几二十岁的老太太们搞在一起,这在村里简直就成了最令人不齿的事儿。她在心里诅咒那几个被传出和男人搅和过的、不要脸的老不死的老妖精,让她们出门就撞死,吃饭噎死。可是那些老太太都活得很欢实,像二毛愣媳妇仿佛偷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一般返老还童。她们可能也不知道长得白白净净一表人才的张书林为什么会喜欢她们,不过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吃白不吃。

“死不要脸!一大早号什么丧!”她走到黄瓜架边使劲儿扯下一根还没长好的黄瓜,连瓜秧都扯下来。二毛愣媳妇似乎并没把她放在眼里,仍旧唱着,嗓门还故意高了起来。

“不要脸!你家男人都死了!想找男人当窑姐儿去城里卖去!”她本来就不会像黄淑芝、邓文香那样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是把嗓门稍微放大一点儿。她摘了三根儿黄瓜,气呼呼地回到屋里,把铝盆摔在菜板上,带着哭腔喊道:“你要是想和不要脸的死老太太过,你现在就去,别他妈赖在家里欺负我。”

张书林从里屋出来,一边穿着衬衫一边白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她从后窗边看着,张书林走到后园子边,和二毛愣媳妇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就扭着往回走了。杨淑兰气得浑身发抖,坐在柴火上呜呜哭起来。

张书林原来是公社的电影放映员,挣着份儿人人羡慕的工资,话不多,长得白白净净的也不像个庄稼人,早年村里的姑娘们都想嫁给他,却没听说他对谁中意过。后来长秋堡一个和张书森关系不错的队长把自己媳妇家一个做赤脚医生的远房亲戚介绍给张书林,就是杨淑兰。两人交往几个月就结婚了,村里人都觉得这可真是门当户对,都是体面人。后来露天电影取消了,他仍旧保持着旧时的派头,穿得干干净净。

可是现在,那些已经变成人妇的女人心里都暗自庆幸当初幸亏没嫁给这个变态的男人。最初有人看见张书林和老罗婆子一前一后钻进了东边的苞米地里。此后,围绕张书林和村里那些胆大包天的老太太们的风流韵事隔三差五就成了人们的笑料。这种诡异的事儿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亲眼看见孙猴子搂着白骨精。

今年开春,大伙儿发现以前老老实实的二毛愣媳妇突然就像个怀春的小姑娘一样打扮起来,老了老了却突然来了风流劲儿,涂脂抹粉的,活像《西游记》里勾引唐僧的老妖精,可苦了已经快七十岁还要在外面没日没夜打工挣钱的吕二毛愣。大伙儿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和去年底死了媳妇的邻居大老杨,后来才发现那个让她不顾六十几年老脸的情郎是张书林。张书森为这事儿也不知说了弟弟几次了,让他收敛点儿,好歹自己还是村里的书记。可是张书林却鬼迷心窍,置若罔闻。气得张书森再也不说了。

邓文香和黄淑芝几个早就为心地善良的杨淑兰鸣不平,知道吕二毛愣媳妇早晨的丑事儿后,忍不住在小卖店就破口大骂起来,正好二毛愣媳妇从北边过来买方便面火腿肠,听见在骂她,就质问道:“你骂谁是老骚货?”

“我骂谁谁知道。谁愿意认咱可不拦着。”邓文香不屑道。

“你再骂一句?”

“老骚货,我就骂了怎么的?”

“你个小骚货。”

“嘿!我骚不骚也不会去勾引和儿子一样大的,狗还知道不和猪配呢!有人都有重孙子了还老不正经的支开老腿卖老肉!”

“我找怎么了?你有能耐你找去,自己没本事,痒痒了就忍着。”二毛愣媳妇气呼呼道,却看着黄淑芝几个人。

“我痒痒自有自家的爷们儿伺候,咱就算把炕折腾塌了咱也合法,不丢人,别人也说不出个里表来。不像有些人呐,人老心不老,打褶儿也不见消停,自己痒痒就拿棍子捅捅,捡块砖蹭蹭,别奶子都啷当到脚后跟儿了还老不正经,你家二毛愣的绿帽子都够开批发店了吧!要是我啊,早撒泡尿浸死了,孙子都结婚了,也不怕天打雷劈,我都替你臊得慌,以后怎么入吕家的祖坟?真给你们老吕家丢人现眼。”

二毛愣媳妇知道自己不是邓文香她们的对手,就盼着有人出来劝两句好就坡下驴离开这儿,可是大伙儿都幸灾乐祸地盯着她,却没人出来搭腔。邓文香越骂越刻薄,大伙儿心里这个解气啊,恨不得帮着她一块骂。宋良民笑嘻嘻地看着,竟然打开一瓶可乐递给邓文香,大伙儿笑呵呵地看着二毛愣媳妇满是皱纹的脸已经气成了紫茄子,东西也没买就落荒而逃,一没留神绊在一块石头上,把右脚的鞋跟儿崴掉了,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索性把两只鞋都脱了拎着。

“下回上不去炕吱一声啊,我们帮着把你抬炕上去!”邓文香冲着她的背影高声嚷道。大伙儿看着她的狼狈样,不禁鼓起掌来,笑得前仰后合,都夸邓文香的嘴厉害,“你这嘴快赶上刮刀了,掏心挖肺的一点不含糊,估摸着一礼拜都不敢出来了。”

“我就是看不惯这老骚货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换我,早上门撕烂她的破嘴。就是杨淑兰太窝囊,不替她出了这口气我就得憋死。”邓文香得势不饶人,像打败了金兀术、得胜班师的穆桂英一样意气风发。

“哎!你们说,这张书林到底犯了啥病?家里好好的放着杨淑兰,却找这种土埋半截烂掉底儿的老菜帮子,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黄淑芝道。

大伙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张书林要找这些满身打褶儿的老棺材瓤子,要是找个大姑娘小媳妇,细皮嫩肉的也行,这张书林到底图的啥?有人说他可能是缺乏母爱,可是大伙儿都知道老张婆子活着时最疼的就是这个二儿子,反倒对张书森非打即骂地看不顺眼。

杨淑兰听说了邓文香骂二毛愣媳妇的事儿,气得一天都没吃饭,给后屯的杨小鬼打完点滴回来已经快中午了。男人早就走了,她现在也不想他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在和那个老妖精鬼混。她就盼着这一天快点过去,可是一想到晚上男人回来了,就又憋闷得不行。儿子放学回来了,她还没做好饭。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长得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已经十四岁的儿子,眼泪哗地就流出来。

“妈,你咋了?”儿子看见了,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迷眼睛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去给鸡搓穗苞米。”儿子放下书包去喂鸡。

这是什么日子啊!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男人,吵也吵过,骂也骂过,可是男人毫不收敛,现在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她还是那么懦弱,一筹莫展,“也许最好是死了,这样大家都痛快了。”她看着在门口跑来跑去撵着母鸡的秃尾巴大公鸡,一双儿女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儿子下学期就初二了,闺女在县六中高一,学得还不错。她希望男人别再和那些老太太扯不清了,就算去城里找个小姐,总比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强。原来大家伙儿都只是在背后议论议论,说点儿闲话,现在好了,那个老妖精不知羞耻地公开招认了,还有比这个更丢人的吗?这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她更恨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究竟着了什么魔?怎么就鬼迷心窍,不知悔改呢?这让已经懂事的两个孩子在人前怎么抬头啊?


2014年

 

老代婆子看样子是要不行了,脸色就像秋后的蚂蚱,变成毫无生气的枯黄色,那只好眼睛也灰蒙蒙地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浑浊,生命正从她身上悄无声息地溜走。前天她好像意识到这次自己怕是逃不掉了,让爷们儿和儿子们都过来,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装在发黄的小塑料皮儿里的旧存折,递给老五,喘着气吃力地交待:“我一辈子就攒了这些,你们都成家了,只有老五还耍着光棍,你们谁也不许争,这钱不给你们,只给老五。听见没有。”几个儿子默默地想着心事,谁都没言语,最后老二道:“不争,都给老五吧。”她眼睛里这才闪动着活人的光亮,过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鼓动的胸口慢慢平复下来。

有时候她躺在那里,嘴半张着睡去,扁扁的身体像片被风飕干了的树叶,这是死亡的最后征兆。在最后的那几天里,她不吃不喝,看着儿子端到嘴边熬得稀烂的小米粥,盯着里面那个剥得光滑半透明的煮鸡蛋,似乎想起了坐月子,那时顶多也就吃几个鸡蛋,喝十天半月的小米粥。那些远去的岁月重新又浮现在脑海里。她慢慢转着头,用那只没瞎的眼睛逐个看着几个孩子,脸上的皮肤像层浸油的透明黄玻璃纸,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既不是厌恶,也不是欢喜,倒像是有些惊讶自己怎么生了这么多孩子。

在她混沌的脑海里总有一个噩梦缠着她,那只大狸猫个头分外大,比原来大了不止一倍,身子滚圆,一侧的皮从身上脱落耷拉在一边,眼睛就是那种煮熟后的灰白色,咧着嘴呲着牙,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她吓得浑身哆嗦,想撵走它却喊不出声,也挪不动步,嗓子里黏糊糊地上不来气。

“妈,喝口粥吧。”二儿子推了推她,把她从噩梦中惊醒,她张开眼,漠然地看了一眼凑到嘴边的一钢匙热粥,又慢慢闭上了眼,缓慢地喘着气,像在生气。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老太太恐怕没两天活头儿了,心里各自有点儿悲戚。

大老代这几天心里出奇地平静。女人要死了,自己看样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人啊!就是这样,怎么都是一辈子。自己这么多年也是亏欠她不少,年轻气盛时没少动巴掌。她一生操劳命,带给自己四个儿子,和永远也烧不完的柴火。

没有女人的日子即将到来了。他曾经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现在真要来了,他却突然发现生命里空落落的,真是奇怪。他们分居的这么多年,两个人互不理睬,平时各吃各的,一个吃完了,另一个才好像碰巧进来一样。只有逢年过节才凑在一张桌上。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几乎连话都不直接说,好像终于实现了人生的夙愿一样。

他承认一开始心里很高兴,终于和这个死老婆子分开了。老太太也是这么个心思,没有我看你能蹦跶几天。他突然发现不好意思对一个不住在一起的女人发脾气了,这让他很是尴尬和恼火。有一阵子他俩似乎也有些后悔,村里人一直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这可不是什么光彩,儿子媳妇也觉得尴尬,在人前抬不起头,但是彼此一看对方轻视怨恨的眼神,就觉得这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也许他只要女人活着,即使不住一起也行,一个家的观念一直统治着他,让他经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也心里感到踏实。可现在这个屋檐下的那个老婆子就要死了,这个家正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氛围中,似乎一直以来支撑这个家的不是他大老代,而是这个极端吝啬、整天像只蚂蚁一样东拿西捡的老婆子。孩子们明显对她更依恋不舍,不甘心失去妈妈和奶奶,他简直有点嫉妒。

想起女人这一生也算在为这个家操劳,戳瞎了一只眼,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他心里感到有了点悲戚,谁都不容易。自打别人介绍她那天,他就瞅不上她,嫌她过分小气抠门儿,在村子里连个贴己人都没有。如果让他选,他会选像邓文香、小段媳妇那种,即使老罗婆子也比她强。他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和这个无法摆脱的女人生活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到头儿了,他不禁突然为自己伤心起来。

陈庆良媳妇几个人来给老代婆子擦身子、穿衣裳。陈庆良媳妇一边把她身上带着补丁的旧衣服脱下来,一边叹着气数落着:“现在谁还穿补丁衣裳啊!你瞅瞅你,一辈子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整天就东捡西拿的,香的吃不到,辣的没喝着,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一根草棍儿都当宝,穷过富过都是一辈子,你说你这口磨肚攒的一辈子图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三尺白布一尺盒,享了什么福?给这个攒给那个攒,临死了才有一套新衣服穿,还要和你一起烧成灰儿。你这一辈子啊,到底图什么呢?”听得几个娘们儿唏嘘不已,站在旁边候着的二儿子和五儿子也都扭过头去。

大儿子终于来了,老二给打了两次电话才在下班后赶过来。一进院子看见大老代歪坐在老代婆子捡的那个破竹椅子里在喂小白,招呼了一声就进了屋子。几个弟弟默默地看着他,显得有点局促不安。老太太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怎么样了?能吃东西吗?”他问。

“不好,恐怕挺不了几天了。”老二摇摇头,小声告诉他。

他坐到炕沿边,伸手推了推老太太,“妈,妈”地叫了两声。老太太慢慢睁开眼,奇怪地看着坐在面前的人,好像不认识一样。

“妈。”

“哦,老大啊,你来了?你来看我了。”她用尽力气说出来的话像电表箱里的嗡嗡声一样微弱。

“嗯,刚下班就过来了。”

“吃饭了吗?老二,去给你哥弄点饭,炒个鸡蛋。”老太太有点喘起来。

“不吃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大舅哥家还有点儿事。”他说完从上衣外面的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放在老太太的手里,“我也没给你买东西,你自己买点水果。”

“不用了,我们还不缺这点儿钱。”老五一直靠在柜子那儿憋着气,冷冷地嘲讽道。老大白了他一眼,握着老太太温热的小手说了一会儿闲话就骑着电动车走了。

“他还知道叫妈!妈,你真是白疼他了。”老五还是愤愤不平,对着老太太抱怨着。

盼来了大儿子,老太太似乎达成了最后的心愿。过了两天,她衰弱枯干的身体终于熬不过去了,觉得心里像有一团火,热得难受。她张大嘴拼命往里吸气,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最后要咽气的时候,也许是呼吸困难,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那颗快要断了的大门牙还陪着她。大老代斜歪着身子用那只好手支在炕上,悲戚地看着陪了他一辈子的这个女人做着最后的挣扎,他手抖得更厉害了,一行老泪从浑浊的眼睛里漾出来。他吭了一声,用满是裂纹的大手在脸上连鼻涕带眼泪吸溜地抹了一把。

“走吧,到那边儿去过好日子去吧!”他突然叹着气说道。老太太似乎得到了最后的安慰,慢慢合上眼,脸上又显出那种奇怪的神情。老五“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老代婆子是第三天火化下葬的。几个儿子为了买什么价位的骨灰盒又争执了一番,最后买了个五百块钱的。老婆子们都说应该把她骨灰盒放在土篮子里,这样她才会安心。烧头七的时候,老二把那个土篮子拎到坟前烧了。

 

(未完)

2019-2《十月》目录


非虚构

六号哨位/005  王昆

 

中篇小说

鸭镇疑云/059  曹寇

渠潮/091  班 宇

胡不归/118  李清源

 

短篇小说

泰国白/164  黎 晗

替代者/175  李 唐

 

散  文

耶拿战役之后/151  周大新

小站秘史/155   李修文

 

思想者说

茨维塔耶娃的布拉格/079  刘文飞

 

世界文学期刊概览

二十世纪西班牙的文学杂志/187   于施洋

西班牙语美洲文学期刊一瞥/195   赵振江

 

译  界

山巅之险:加里·斯奈德诗选/201  柳向阳 译

 

科技工作者纪事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206  马  拉

 

诗  歌

完整的彩虹/220      张执浩

大象与蟋蟀/223      津 渡

笑容的伦理/226      商 震

在大海的桌面上/229  胡茗茗

归去来兮/231   傅荣生

沁源诗章/232   郭新民 李元胜  大 解 臧 棣  等

 

艺  术

封  面 红 之四[局部]  周 力

封  二 深山寄情(素描淡彩) 王沂东


封面设计   赵平宇

篇名题字   霍俊明

悦-读

2019-2《十月·长篇小说》目录及选段

十月·长篇小说|谢凌洁:双桅船(选读1)

十月·长篇小说|谢凌洁:双桅船(选读2)

十月·长篇小说|谢凌洁:双桅船(选读3)

长篇小说︱余松:《故乡》(选读①)

微信·专稿︱《故乡》:一部跨界文本的提示意义(杨早)

微信·专稿︱邱华栋:我们能否回到故乡?——评余松的长篇小说《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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