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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短篇小说|蔡东:朋霍费尔从五楼纵身一跃(节选)

蔡东 十月杂志 2020-02-14

蔡东,文学硕士,生于山东,现居深圳,执教于某高校,课余写小说。




海德格尔行动筹划了已有半年,总是快成了,到底又没成。周素格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大晴天,阳光从无云的天上浩浩汤汤地涌过来,阳台,花坛,泳池,到处积着白亮的光,看得她一阵儿眩晕,转回头来向着室内,眼睛里似蒙上了一层雾翳。

钟点阿姨负责清洁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厨房,眼看阿姨晾抹布摘围裙了,周素格才下定决心,还是张嘴吧。

她把阿姨拉到卧室里,问,你再呆两个钟头行吗?

阿姨警觉地扬起下巴,说,活儿干完了,瓷砖缝都用牙刷来回刷了。

再呆两个钟头,不干活儿,看电视。

对方正犹豫着,她补上一句,这两个钟头也付给你酬劳。

阿姨朝门外努嘴,他呢?

他不跟我出去,你俩一起看电视吧。

你出门办重要的事情?

周素格点点头,是,有重要的事情紧着办。

她走到电梯口,盯着楼层显示器,电梯在17楼停了一会儿,动了,每层一顿,她没再等,转身沿楼梯走下来。她步子急促地走出小区,穿过斑马线,进入路对面的公园,找到一张长椅,坐下来。

眼前是一块草地,网球场那么大。她望着草地,心里只有一种感觉,辽阔,太辽阔了。她塌陷进椅子里,身体本来像一把扎紧的线穗,这会儿,倏地全松开了。风是暖润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碎碎地落在身上。她向后仰着头,眯起眼睛,看到无云的天空像一张干净的没有皱纹的脸。

头顶的树叶,被阳光照耀成半透明的片片琉璃。她呼出一大口浊气,顿觉全身一轻,眼目也清明起来,目之所及,往常混沌沉闷的那一整块绿,活泛跳闪起来了,在初夏澄净的阳光里,各有各的意态。凤凰木、鸡蛋花、垂榕、香樟,她一一辨识了出来。

还有更多的树,绿得深浅不一,叶片形状各异。她有些惭愧,此前,她一直以为它们是同一种树。她沿着被树荫覆盖的小路往公园深处走,细细地看树干上的标识牌,绢柏、大叶紫薇、菩提、黄缅桂、木莲……远处的斜坡上,孤零零长着一棵树,正开着蓝色的花,一种恍恍惚惚的蓝色,花朵聚集在树梢,如一场场梦境般,浮在空气里。她走近了看,这棵树叫蓝花楹,它还有一个更美的名字,蓝雾树。

她倚着蓝雾树坐下,身下的草,在这背阴的地方,绿意更加凛冽鲜明。不远处,一个老太太领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玩耍,小女孩看起来很不高兴,她一作状要哭,老太太就慌了,把她抱起来轻轻摇晃着。晃一会儿,老太太试探着把小女孩放下,小女孩不依,老太太就蹲下身子藏在灌木丛后,然后猛然露出头来,嘴里发出“叭、叭”的声音,小女孩嘻嘻笑了。周素格看到,孩子暂时得到安抚后,老太太转过身去疲倦地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眼皮奋力往上一努。她挤眉弄目,不断露出夸张的表演性的神情。周素格望着老太太,只觉得累,觉得伤心。再远处的花墙下,聚集着成堆的老人和孩子,好像大家聚在一起,度过一个下午就不那么艰难了。照看孙辈的老人大多是胖子,不是源自于单纯享乐的胖,是终日劳累精神紧张暴吃出来的那种胖,她们穿超市开架的廉价服装,兼之头发稀疏一脸横肉,看起来总有些不堪了。周素格知道,她们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感叹着,把目光从花墙处收回来。

老太太又神秘地消失在灌木丛后,露出头来时,小女孩没有笑。她只好抱起女孩,去了花墙那面。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来,坐在蓝花楹树冠的阴影里,她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很快,她的手机响了。她受了惊吓般从包里翻找出手机,她说,怎么了,我还在商场,衣服没挑好呢,回不去。她有些急,到底怎么了,你说呀。她说,你别把孩子送过来了,我回去吧。

周素格同情地看着年轻女人,电话那边应该是她丈夫,周素格猜测着,又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女人,刚出来不到半个钟头,丈夫就通知她,孩子哭了闹了,也可能,没说孩子想妈妈掉眼泪了,就一句话,“你回来看看就知道了”,不祥的气息从电话里透出,女人心往下一沉,然而又觉得这情境甚是熟悉,未及辨认清楚嘴里已答应回去了。

年轻女人没有马上回家,女人把自己摊平躺倒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周素格看看表,她也是时候回家了。她走出浓荫,置身于夏日阳光的明亮中,明亮得像歌剧女演员的一长串高音。

路上,她想着美好的蓝雾树,想着发生在蓝雾树旁的两幕小小的悲剧,一步一步地往家里挪。

昨天晚上,她想出去散散步,没什么,就是出去散个步而已。她刚站起身来,他马上也跟着站起来。她看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即刻判断出,这会儿他不是成年人。她说,你先坐下,别动。她边往储藏间走,边回头看他,他动作迟缓地坐下了。

储藏间里放着一把椅子,楸木框架,布艺软包的靠背和坐垫,可折叠,最大角度120度,真是一把宽大舒适的座椅。半年前,她找遍家具卖场才寻获到这样一把椅子,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满意,以至于连九五折的折扣都没有要到。她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好做那件事了,工具齐备,具体实施时动作的步骤和要领也烂熟于心,或者说,她在意念中已完成过很多次。她甚至专门为那件事起了个代号,就叫“海德格尔行动”。

她坐在椅子上,椅子含着她,储藏间的杂物含着她。每次在储藏间呆久了,看着木架上一层层放好的生活物品,就好像看到了一层层时间,云母片岩一般的时间。小小的杂物间盛放着过往那些有密度有兴致的生活,分类放置的用品,代表着过去某段时期在某个领域的阶段性狂热。她时常在清晨午后的某些时刻讲究仪式感和器具之美:生活中需要这样的时刻,哪怕有些做作,哪怕心知肚明这不是常态。储物格里是软布覆盖的茶具,抽屉里是闲置的烤盘,角落里是蒙尘的长方形塑料盆——她喝茶、烘焙和种菜的残留,那些曾经热烈的过日子的兴头。

实施海德格尔行动所必需的工具,被她藏在储藏间最隐秘的地方,一个暗格里,跟她的白玉吊坠、珍珠手串和金饰放在一起。工具说平常也平常,但毕竟不是常见的家庭日用品,托老家的亲戚专门找了寄过来,颇费了番周折。

她抠开木板,往里头看,先看见的不是黄金珠玉,不是发光的黄金珠玉,是那件颜色暗沉的工具,一下子就扑到眼睛里。

她已经很久不佩戴首饰了,但始终记得首饰接触身体时的感觉。夏天戴上珍珠时那一瞬间的微凉,冬天热热的白玉坠子从毛衣里拉出来时胸口的虚空。

她抬起手来,准备取出工具。手缓缓地接近柜门时,她看见自己手上的皮肤变柔润了。有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幽黯的储藏间,月亮出来了。

她挽起窗帘,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月光顺着黑暗淌过去,跟那天晚上的月光一样,柔软,轻逸,静静地在房间里漾着。得有十年了吧,那个夜晚,依然清澈地浮在无数个模糊晦暗的日子上面。

那晚,她走进卧房,摁下吸顶灯的面板,灯管沙沙两声还是熄灭了,房里却有光。她走到窗前,发现了天空中的月亮,月光沿着她散开的头发披拂而下。看到手臂上的光,她蓦地愣住了,仿佛是多年来第一次意识到夜晚还有月亮。清光湛湛,溶掉了一大片黑夜,月亮周围,是冰环一般的莹白的清朗,接着,才是灰蓝色的夜空。他也走进来,跟她并排站着。她说,我想起来了,以前读过的古诗都活了,有自己的气息和体态了,我好像一下子能回到古时候,亲眼看见写诗的那些人了。你看看,唐朝的月亮,不也是这一个吗?他说,我知道,不用多说了。他们两人,心领神会,他们两人和月亮,也心领神会。久远古老的月光,雪一样轻盈地落在他们的身体上,又化成了水般流向地面。月亮是痴的,多少年它都没变。他们在月光下并排坐着。她全身松弛,只觉得安详,她在他脸上也看到了踏实和平静。那一刻她确信,他们抓住了一点不变的东西。那是个安全和确定的晚上,每次世界又让她惊惶难安时,只要一想起有过那样一个晚上,她就觉得心里踏实了。总有一些不变的东西。

此刻,她坐在椅子上,为明明没做成的事歉疚着:你想做什么?你想对他做什么?她合上暗格的门板,使劲儿摁了摁,像是要把那个邪恶险峻的念头关在里面,关严了,封死了,直至化成时间的灰。

她走出储藏间,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说,走吧,我们一起散步去。

他们沿着人工湖的步道散步,月光在湖面的开阔处随水波潋潋地晃荡。他跟在她身后,不像影子,像是长在她身上了,硬石头一般,磨着她,坠着她。

夜里躺在床上,他抓着她的手才能入睡。自从朋霍费尔被发现摔死在小区天井后,他的情况就更糟糕了,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熟睡时,他依然花着一部分力气攥住她的手,甚至嘟嘟哝哝地,抓起她的手指头来用力吮吸。她夜梦很多。有时候会梦见朋霍费尔,被他揽在怀中,直直向上的尖长耳朵,全蓝的圆睁的眼睛,使得它保持住一副惊奇的表情,相较于雪白细滑的长毛和秀丽的尖脸,他更喜爱它这幅惊奇的表情,好像时刻对世界有所发现。还有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坐在飞机上,看到绵延的山向着一条河倾倒下去,流水被压扁,渐渐停驻在河道里,不动了。

第二天,周素格请钟点阿姨在家里多呆了两个钟头,她独自一人来到公园,认识了一种叫蓝花楹的树。

 

我出门有紧急的事情要办。周素格眼巴巴地看着钟点阿姨。

钟点阿姨在家里做了三年,名字她总记不住,只记得是姓张。试用的那次,张阿姨做完清洁,和扫帚拖布一起并立在房间一角,喊准雇主出来检查。当着人家的面,周素格只随意扫了一眼,点头说好。等阿姨走了,她才蹲下去,伸长胳膊往电视柜里头摸,摸到最里面,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湿乎乎的,擦过了。谢天谢地,她在心里叫道。她俩年纪应该差不多,但周素格一直叫她阿姨。

阿姨说,你怎么又要出去办事?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不是办过了吗?

哪能是一桩事呀。你不用干活,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咖啡,茶,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水果,鸡蛋卷,核桃酥,饿了就吃。

你出去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

是三个还是四个?

四个。

那不行,呆四个钟头就六点多了,我还要赶回家做晚饭,我男人——

这次酬劳加倍。是急事,阿姨,你当帮我个忙吧。

张阿姨用百洁布猛搓几下人造石台面,抬起头来说,去吧,你去吧。

为了节省时间,周素格选择乘坐地铁,转一条线再做三站,就是博物馆了。

几天前的傍晚,潦草的饭菜又被端到油腻的茶几上,她招呼他过来吃饭。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把食物塞进嘴里。就是填饱肚子而已,他们已很久没有坐在餐桌前,好好吃一顿晚饭了。

本地新闻依旧是高空坠物、涵洞抢劫、孩童出走,节目快结束时才播报了一条文化新闻,她听着听着,猛地抬起头来,盯住了电视画面。屏幕里像透出一道光,另一个世界的新异的光,一下子照亮了接下来黯淡的一日。她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想越兴奋。兰森,她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脚步放慢了。暮色在这一刻步入房间,她沉默地坐下来,夕照的光犹疑无力地浮动,屋里明明暗暗,抖颤着,悬垂在白日的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黄昏转了个身,不见了。天黑了下来。

夜里她睡不着,照例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头脑变得机敏异常。石器时代文物特展,石器时代,石器时代,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却突然想到该去博物馆看看了,突然对石器时代的人怎么生活发生了兴趣。她也想跟他说说,像以前那样,无论多么复杂幽微的感受,也无论这复杂幽微是用多么破碎的语言表述出来的,彼此总是会意,不住地点头,并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对方。现在,她的高兴或悲伤,都没法邀请他品鉴了。

到底该怎样摆脱他呢?无数个想法像透明的汽水泡成串地升腾。第二天一大早,她下定决心,实施海德格尔行动。当然,上午一定要对他和善些,要忍住脾气少训斥他。她打算吃过午饭就取出木椅子和粗麻绳,捆住她的丈夫,确保他呆在家里不会乱动煤气,也不会跑出去走丢了。她将拥有完整的一下午时间,想着想着,她就笑出声来了。

午饭是精心烹制的,红烧排骨,小白菜炒豆皮,西葫芦鸡蛋饼,海带汤,一一端上餐桌。吃饭的时候,因为知道海德格尔行动已矢在弦上,她对他就格外耐心,一脸笑模样,往他碗里夹排骨,轻声细语地让他多吃。落地镜映出餐桌和餐桌旁的两个人,她瞥了一眼,见镜中的自己正在微笑,只觉得别扭,镜中笑容蓦地消失了。她夹起几根豆皮,掉了一根,又瞥一眼镜子,心里有点发毛,怎么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越来越拿不准自己了。说不清楚,真说不清楚。

他好像知道她是谁,眼神里没有茫茫的不安。她收拾碗筷时,他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下。

她只好坐下,他慢慢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放在她手心里,郑重地压了压。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钞票。

丈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像献宝一样,给了她五十块钱。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去世前的几年已不能走路,隔一阵子,歪在床上的母亲就跟犯了错一样地往外掏钱,她又急又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母亲就讪讪地,把钱重新放回到枕头下面。

她把钱塞回到他手里,说,你是不是害怕什么?害怕我不管你?钱你自己收着吧。

他说,给你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他,给我的,你知道我是谁吧?他低下头,攥紧了钱。

她叹了口气,说,我是周素格,你爱人周素格。你叫乔兰森,科大的哲学老师。咱家还养过一只猫,白色的安哥拉猫,你起的名字,朋霍费尔。

他认真听着,过了一会,他说,知道,都知道。

周素格心里已然后悔,怎么又提起朋霍费尔了,万一他像上次那样拉着她到处找猫怎么办?她记得他遍寻不获的失魂样子。再度提起朋霍费尔,她心里是咯噔一下的,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朋霍费尔是一只年届中年的猫,身手还算敏捷,经常上上下下地攀爬,五楼也不算高,它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不论如何,她都知道,博物馆是去不成了。一天天等着盼着,终于到了保洁日,她抓住钟点工来家里做清洁的机会,独自一人来到市博物馆。

一步就跨进了三百万年前。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了,离她的生活足够遥远。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遁世,一瞥见几个中老年妇女在屏幕里晃动,她就烦躁不安,她对所有的时装电视剧都过敏。

第一眼看到石核、石球、刮削器,她呆住了。跟精巧无缘,但也绝不粗陋,她观察着小小的石球,一侧是毛糙的岩石粒,一侧光滑。它起起落落,砸开过多少颗坚硬的果实,她想象着那个场景。刮削器更让她惊叹,那磨过的一溜薄石片边儿,那一点非天然的弧度,现在这样看着,既叫人心生谦卑,又不禁后怕,那惊心动魄的一磨,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要是没有那道灵光闪过,此刻我又在哪里?

旁边的展柜陈列着蚌饰和牙饰。她仔细一看年代,石球和蚌饰,竟然相距了两百万年,现在,它们只隔了一面玻璃。

她来到展厅中间的独立展柜前,里头是一块赭色的化石,它曾经是一只披毛犀的头骨。化石后面的背板上贴着披毛犀的复原图,还有一小段文字介绍。披毛犀是独来独往的猛兽,体长四米,鼻上一根长角,长毛垂地,皮厚得像装甲。

石镞,陶鼎,纺轮,玉琮,每一样她都看入了迷。最让她心动是一只骨笛,用鹤的骨头制成的笛子,笛子的一头已有些残破。她久久地盯着这根被制成笛子的鹤骨,鹤骨娉婷,担在两块肥圆的石头上。笛声如一缕轻烟从笛孔里飘出来,淡青色的烟,淡青色的笛声,升到穹顶处,顿了下,散开了。她的身体猛然一抖,灵魂归窍。

展厅里渐渐暗下来。最后,她重新回到披毛犀的化石前,她把手放在玻璃上,轻轻摩挲着。她真想骑着这头长毛垂地的猛兽,穿过一片空阔的草原,进入密林深处。

走出博物馆时,傍晚的光线,像一声声叹息,拉得长长的落在红砖地面上。

在地铁上,她看到一个小女孩,嘴贴住芭比娃娃的耳朵说着什么,女孩不时地觑看父亲,警惕,防备。周素格暗自揣度着女孩的心思,觉得很有趣。父女俩下车后,她也快到站了,蓦地,想起家里的他来。

他会不会也需要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呢?就像小女孩偷偷跟芭比娃娃说话,其实并不想被大人听到。她胸口一热,是悲哀涌上来了,微微的灼烧感。他出神想事儿的时候,她总是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就算他真需要一个人呆着,她也决不敢再给他独处的机会。

她在小区门口就见到了张阿姨,张阿姨手里攥着个布兜,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一看见雇主,她就快步迎上去,说,你可回来了,以后我可不给你看家了。你家老乔总问我是谁,告诉他了也没用,五分钟一问,他还,他还,你快上去看看吧。张阿姨一脸上当受骗的表情。

周素格问,你出来多久了?他跌倒了?张阿姨说,不是,你自己上去看吧。

 

选自《十月》,201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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