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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友之 | 调查要深入广泛,保密要守口如瓶 ——对上海“小三线”的调查【“一个人的40年”专栏之三十】

陶友之 探索与争鸣杂志 2019-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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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办主管

有学术的思想  Exploration And Free Vi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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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查要深入广泛,保密要守口如瓶

——对上海“小三线”的调查

陶友之 | 上海社科院研究员

本文系《探索与争鸣》公众号“一个人的40年”专栏专稿

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

文中图片未经注明均来自网络


【编者按】时值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探索与争鸣》微信公众号于2018年初,开辟“一个人的40年”专栏,揭示改革开放40年来一代学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心路历程,描绘气象万千的当代中国,对过去中国以总结、对当下中国以启示、对未来中国以期冀。专栏推出以来取得良好反响,不少学界人士应征投稿,本专栏将陆续推出以飨读者。上海社科院陶友之研究员,改革开放之初曾亲身参与调查地处安徽的上海“小三线”。时隔近四十年,当年的调查经历成为宝贵的一手资料,为我们了解这段特殊历史及其在经济建设上的启示,提供了重要资源。


改革开放以来,我参加社会各种调查,不下数十个,如“苏南模式”调查、“温州模式”调查、住房商品化调查、“轻、纺、手”设备状况调查、厂长管理经验调查、国有企业改革调查等。而至今最值得回味、最富有调查意义和社会价值、最突出的要算对“上海小三线”的调查。

 

这次调查不仅广泛、深入、细致,而且掌握情况符合实际、所下结论经过社会实践检验,证明是正确的,因而这次调查最富有社会意义。

 

受密令,走遍安徽九县


1981年,八九月间,有一天,部门经济所(现改为应用经济所)工业经济研究室主任李斗垣来找我,说市里有一个课题,要他组织几个人去调查,问我愿意去否? 我问什么课题? 他说,他也不清楚,到了市里再说。我说,搞调查,我有兴趣,但不知是否能胜任。他说没问题。就这样,约过了几天,李斗垣通知我明天下午2时到外滩(那时市政府机构设在外滩)市政府大楼门口集中,人到齐后,一起进屋。到1时3刻,除老李外,另来了2人:一个是本院的陈申申、另一个是财贸党校的老师江成龙。李说,人到齐了,就领我们到了三楼的一间办公室。敲门,里面应声说,叫我们进去。推门一看,原来是市领导阮崇武的办公室。他见我们到了,就招呼我们,示意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

 

接着他说:最近市里有一个很头痛的事情,安徽“小三线”经常来人、来信、来访,不是这里有事,就是那里出事了。今天找你们来,要你们去做一个调查:“小三线”到底存在什么问题、“小三线”能不能继续下去,不能存在下去,怎么办?你们拿出一个意见来。


接着,李斗垣向他对我们三人作了一个简单的介绍。阮崇武好像心中已经有数,他不追问,接着说:“小三线”是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当时是为了战备,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建的,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原因在哪里,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们下去要作深入、广泛调查,拿出一个解决办法。已与后方基地党委联系好了,你们去找党委就行。问我们有什么困难、要求?我们表示没有什么要求,正欲起身要走。他说,还有几句话要说,你们这次下去调查,面要广、心要细、只听意见,不作答复。调查情况,不能写文章、写简报。不向单位领导汇报,也不能向家里人说三道四。这要作为党员的一个纪律!总之,调查要深入广泛,保密要“守口如瓶”。

 

约过了三天,我们就整装出发。安徽屯溪上海后方基地党委,派了一名干部和一辆小面包车来接我们。从早上五点多从上海出发,直到晚上8点才到达屯溪,路上足足开了十五个小时,而且多为山路,一路颠簸,到了屯溪,每人都累得厉害。陪同我们的老张,安排我们吃饭、睡觉,一天就这样过了。

 

第二天上午8点,到后方基地党委办公室,简单向我们介绍了“上海小三线”的情况:有多少企业、多少员工、涉及到安徽几个县。并说,现由小张陪你们去,车子、吃饭、住宿……他都会安排的。

 


看、听、想,“小三线”难以为继


我们一行五人,从10月11日到10月26日的半个月中,到了屯溪、东至、贵池、旌德、绩溪、宁国等九个县,行程1800多公里,走访了23个工厂,以及医院、汽车运输场和电力处。

 

1、看到眼里的是 “散”而“全”

 

上海“小三线”,主要分布在安徽省皖南东西260多公里、南北130多公里的山区中。从1966年开始,由上海各有关工业局包建,共投资6.3亿多元,先后建设了54个工厂(其中2个工厂未建成),以及为之配套的运输场、通讯站、医院等单位。小三线共有职工5.7万人,占地面积927万平方米、建筑面积224万平方米(其中生产面积106万平方米)、有6400多台机床和设备,拥有制造四零火箭筒和火箭弹、五七高炮和高炮弹等军工产品的生产能力。

 

“坐车观花”,对“小三线”的第一个印象,是“大而散”。54个工厂、5.7万人,占地面积达近千万平方米,每厂平均占地近20万平方米,每个职工占地近200平方米,这在上海是绝对没有的。每到一地,所看到的厂房都很宽敞、空地很多。上海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而他们是“道场放在足球场”。企业占地面积很大,而生产规模都不大,大多为几百个职工,小的仅为百人左右,八五钢厂是那里最大的一个厂,也不过二、三千人。小三线企业不仅规模小,而且彼此之间都非常分散、有的要隔几座山、有的要隔几个县。有的设在某山洞内,有的则设在没有公路的山巅上……。至于生产上的协作配套、原材料的采购供应、民用产品的销售等,都需依赖于上海原工业系统解决。

 

对“小三线”第二个印象是“小而全”。企业的规模虽小,而企业的社会功能却俱全。因为企业位于大山深沟,与大社会隔绝,自成一个小社会。因此,在建厂的同时,就建设了独立的社会生活系统。“小三线”有自己的商店、菜场、中小学、幼儿园、医院、供水和供电系统,甚至公检法,也独立于当地,直接受上海指挥。

 


每个企业都有一个车队,少的三五辆、多的十多辆,每天除忙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外,就是忙工人们的柴、米、油、盐、猪、禽、蛋、菜等生活用品。这些所需到哪里采购,不是在当地,而全是在上海。因而各厂的非生产人员特多,后勤服务人员,普遍要占全厂职工的10%到30%。“小三线”共有1500多辆汽车,每天就往返于上海到皖南山区300到600公里的运输线上奔跑。

 

2、听到耳里的是“变、变、变”

 

在座谈上、或在个别访问中,从企业领导到一般群众,说得最多的就是“变、变、变”。

 

“军工变成了生产民品”。这是从干部到群众说得最多的一个问题。他们说,我们来时,是为了响应战备号召,生产军工产品而来。可1979年开始,“小三线”从生产军工产品转为生产民用产品为主。现在军工产品己是少之又少。这是“小三线”发生的最重大变化。在军转民的过程中,转的企业撤销了军品生产建制代号。在保留建制代号的12家工厂里,有军品生产任务的也只有3家,多数工厂的军工生产设备已经封存,原有的生产线可生产民品的,都已改造为民品生产线。现在即使军工生产任务仍较多的工厂,上级也要求他们努力做到军民结合。受访的人们中,从干部到群众,几乎都说,既然搞民品,要我们到山沟沟来作啥?

 

“企业从盈利变成了亏损”。 这是企业干部反映最多的一个问题。他们说,开始生产军品的时候,几乎企企有盈利,直到1979年,“小三线”投产的52家工厂中,只有三家亏损。49家工厂的全年利税总额达7879万元。可是,现在不行了,亏损企业年年在增加,现己上升到27家,亏损额达到2496万元。尽管这些工厂,利用过去同上海千丝万缕的联系来发展民品,但仍难以从根本上扭转严重亏损的局面。

 

“职工思想从‘铁心’变成了‘浮动’”。从企业领导到职工群众几乎都说,当时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响应毛主席“备战”号召。上海有关厂选择最好干部和职工到这里来。来的干部和工人也都满怀信心,下决心一定要把三线建设好。可现在情况变了, 军工变成了民品, 盈利变成了亏损……使“小三线”广大的干部和职工,对这里的工厂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提出了疑问。


况且,现在中央一再强调,要以经济效益为中心,可是在山沟沟里生产民品,其经济效益肯定无法同上海同类厂相比。即使能够生产一些很好的产品,在山区的条件下,也无法扩大生产规模,无法解决亏损经营。经过这几年不正常生产,从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到生产骨干,都已不得不正视这样冷酷的现实。当年是“小三线”积极的建设者,现在都无不以沉重的心情考虑着“小三线”的前途。考虑着自己的前途。


有位厂长直言,可以说,大多数职工在这样形势下,再也不愿意留在山沟沟里,空守着这些厂房设备,靠吃财政补贴过日子。都希望到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去。有些技术人员都在想方设法找出路。最近,听外省市有些“小三线”工厂已搬迁的消息传来后,干部和技术人员,心就更不定了……总之,原来建设小三线的“铁心”者,现己变成了人心思散、人心思回、离开这里越早越好的“浮心”。

 

3、想着“三大问题”难以解决

 

(1)现行布局,难以进行商品生产。搞军工生产,可以是隐蔽第一,不计经济效益。搞民品,则不行。民品需要接近原料产地、邻近工业城市,这才有利于原料采购、产品销售。在深山沟里建厂,这对民品生产是绝不合理的布局,而且皖南地区,工业极为落后,也无法与当地工业企业建立联系。围绕民品生产,虽然也建立了一批协作配套厂,但只能解决一些小打小闹的事。大量的协作配套,如主要原材料供应,大批量产品销售,仍需完全依赖于上海。


搞军工生产,可以不计成本,实行成本加一定的利润,假如5%,设在深山老林,成本最高,照样可以生产。民品则不行。它要受市场竞争考验。其中最突出之一,是价格。当时小三线有家军工企业,转产半导体收音机,成本比上海高三倍。


撇开非生产人员占比高不说,单以运输成本来说,企业也难以承受。从上海到安徽“小三线”, 来回有好几百公里路,运输成本就特高。以煤为例,每吨煤的运价,就是煤本身价格的一倍半到两倍。而且能耗也大,贵池的八五钢厂,是上海冶金系统中规模较小的一家,产值只占全局的0.7%,而耗能占7.8%,成为上海市46家能耗重点大户之一。试想,在这样条件下的企业,生产出来的民品,在市场上怎能销售出去呢?生产民品,要求信息灵、转产快,紧跟市场。而小三线企业,身在深山老林,信息不灵,难跟市场……这成了“小三线”企业转民品、或已转民品生产企业的一大“拦路虎”。现在“小三线”企业,所以还能勉强存在,是因为有上海原工业系统的支持。如果离开了这些支持,离开了大上海,“小三线”企业连一天也难以生存下去。


(2)现行装备与技术,难以进行商品生产。“小三线”企业初建时,装备是当时上海最先进的;管理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和生产骨干,当时是上海最优秀的,被称为是“好人好马好刀枪”。可是,十几年过去后,情况大变:许多厂房破旧了,设备老化了,技术人员由于身居山沟,信息不通,学习和交流的机会少,知识老化了。转产民品以后,企业不了解市场动态,产品发展又不纳入上海的行业规划,造成了企业的方向不明。即使找到了一些生产任务,由于缺乏资金,也无法进行设备改造,适应产品发展的需要。

 

近年来,上海各行各业都在加快技术改造的步伐,更使“小三线”同上海的技术差距越来越大。这种情况,在17家仪表电子工厂中表现得更为突出。立新半导体器材元件厂生产的碳膜电阻、东方红材料厂生产的FC3集成电路等,都是工厂的吃饭产品。过去,在质量和成本方面,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可是,上海引进了国外生产线后,这些厂的生产,都陷入了困境。立新厂年亏损70万元,东方红厂也由年盈利820万元下降到8万元。许多干部感慨地说:“前方引进一条线,‘后方’关闭一家厂。”

 

(3)现状人员更替,难以进行商品生产。长江后浪推前浪,才能不断前进。搞生产也是这样。只有工程技术人员能不断更新,企业才会有不断前进的动力。可“小三线”企业就缺了这个动力。现有技术人员已严重老化,后继无人前来补充,这是“小三线”工厂中又一普遍存在的矛盾。


在“小三线”中起骨干作用的人员,是建厂初期来到这里的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当年,都是三、四十岁的人,技术优秀,年富力强。现在,都已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有的已退休,有的即将退休。这批人退休后,无新鲜力量补充。现在是眼看人员每况愈下,企业生产也逐年萎缩。搞民品,靠市场、靠信息、靠协作联系……“小三线”不少企业的领导说,我们在这深山老林,严重存在着这“三缺”。原有的一些经济联系,也将因随着时间推移、人事变化而发生困难。

 

后继无人的矛盾,现已日显严重。钢铁厂缺少炉前工,已导致工厂不得不少开炉、少开班。近三年,分配来的大学生共18人。但实际来报到的只有10人。新的不愿来,而现有的技术人员,都纷纷要求调离“小三线”。单仪表工业公司系统,近二年来,外流的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就达40多人。八五钢厂有30多名技术人员,要求外调,“自谋出路”。专门生产铣床和数控机床的跃进机床厂,由于关键技术工人后继无人,厂领导已打算停止生产铣床,转产技术较为简单的电器零部件,以产品的“降级换代”来谋求工厂的生存之路。可以想象,如果照这样下去,“小三线”的工厂,将随着老一代干部和技术人员退休,随着技术装备的老化而被自然淘汰。

 


苦思“三方案”,“ 小三线”企业应以“撤”为上


面对上述情况,上海“小三线”何去何从?我们苦思了三个方案,供上海市领导选择。

 

1、维持现状,保留“小三线”

 

维持现状,就是对原有54家工厂及为其配套的20多个单位,都按照原有布点,保持不变,延续下去。这种做法的好处是:不撤、不变,少风险。建设小三线,是毛主席提出的战略任务,现在党中央对此还没有明确的指示,保持原状,当然没有什么风险。“小三线”的这些人员和设备,能利用多少,就算多少;能拖多少时间,就算多少时间。但国家每年仍需花一定投资,进行设备维修和建设生活设施等,以改善职工生活,稳定思想情绪,这就是现在实行的方针。

 

但这种做法,有另一种风险。一是国家每年要对亏损企业给予财政补贴。按当时的情况看,全年补贴亏损达2496万元。按发展趋势看,今后还会逐年增加。对国家来说,仍然是一个沉重的经济负担。


二是企业秩序难以稳定。工厂处于停工或半停工、工人处于不劳动或很少劳动状态,工厂就不会有正常生产秩序和严格的劳动纪律,干部和职工的思想情绪,也难以控制。这种情况,现已有出现。如后方化工公司已全面停产了三年多,5000名职工留在三线等工,既增加国家负担,又出现许多矛盾和问题。他们为自救,设法把3500名职工,以“劳务输出”形式,送到上海同类型企业中去当“临时工”,向借入单位按人每月收取30~60元的劳务费,以弥补企业、减少亏损。由于职工在上海处于“临时工”的地位,分配他们干的都是重脏活,上海厂里的工人称他们是“安徽民工”。这种“二等公民”的待遇,使“小三线”职工心情十分不舒畅。短期这样做尚可以,长期下去肯定会出现许多新矛盾。何况十几年来,“小三线”的厂房、设备均已陈旧。如果继续采用“三不”(技术不改造、设备不更新、职工不补充)政策,最多也只能维持3-5年。到时会矛盾更多。

 

2、原地改造,继续开发

 

原地,不是指仍留在原来所在地,而是滞留在安徽皖南地区。在皖南地区选择一些适当的城镇,花费一定的投资,把分散在各个山沟里的工厂,集中于一地或几地。进行改造开发,也可以采取与当地企业搞联合的方式进行。

 

采用这个方案,可以使目前各厂过分分散的状况有所改变;工厂自成小社会的状况,得到某些改善;职工就医、子女读书、副食品供应等矛盾,有所缓和;大雪封山、洪水淹厂等情况,可以避免或减少;工厂非生产性开支,可以节约,等等,这是原地改造的好处。

 

但是,要把分散的工厂相对集中,需要大量投资。据安徽省化工厅专家对“小三线”化工公司所属6个工厂调查,认为在山沟里继续办化工企业,是没有出路的。如要相对集中改造企业,大约需要投资1亿元。要把54个工厂都相对集中起来投资就更大。要上海大量投资重新在安徽建厂,这显然是得不偿失,很难办到。要安徽出投资,也不可能(除非这些企业划拨安徽所有)。因为安徽省地方财政本也困难,省里70多个县,三分之二是靠国家财政补贴。全省一年的总投资,也不过个把亿元。况且,安徽本省在大别山的小三线问题也未解决,无论如何承担不起这笔投资费用。


何况,皖南地区一缺原材料,二缺协作条件,三不是主要销售市场,四又交通不便。这就涉及到一个带根本性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把大量投资投放在皖南的中小城市。特别是主要协作关系都在上海,从上海到皖南有300至600公里的路程,单就这笔运费,也决定不能再在此建厂。能否与皖南地区企业搞联合,也不可能。因为联合的基础,是扬长避短、发挥优势,互惠互利。上海“小三线”工厂已无优势可言,联合已无条件。安徽很想与上海搞联合,但并不是与上海“小三线”工厂搞联合,而是要与在上海企业搞联合,从那里取得先进设备和技术人员优势。现要安徽省出投资,来移地改造上海“小三线”工厂,这显然是不欢迎的。

 

3、行业归口,逐步消化

 

上海“小三线”出路在哪里?经过反复思考?我们认为应该是从那里来,理应回到那里去。“小三线”既来于上海,就理应回到上海去。怎么回去?可从行业归口入手,有计划、有步骤地逐步对“小三线”工厂进行搬迁:对己无法转入民品生产的企业——关;对生产设备尚有用的企业——并;对已转入民品生产、且成效不错的企业——迁。按上海行业系统归口消化。这是解决上海“小三线”问题的最好途径。

 

行业归口,是实现逐步调整的前提。归口之后,上海有关主管局就可以在行业范围内统一安排,合理调整。行业归口,并不是单纯的业务归口,而是按原有隶属关系,把产供销、人财物、党政群,统一到一个口子,由一个主管局统一管起来。

 

上海“小三线”,原先是由上海各局包建的,行业归口,就可按原属系统统一管起来。现在的后方局,可作为上海市经委在“小三线”的派出机构,协助对各工厂进行监管、检查和协调。配合上海行业归口的工作。具体说来,有三条途径:

 

一是可以与上海经济区规划结合起来。上海行业归口,并不是“小三线”工厂都要进上海,而可以在上海经济区范围内安排。根据经济区发展需要,有些“小三线”工厂,可以搬到杭、嘉、湖、绍、苏、锡、常、南等城市组织生产。鉴于历史经验教训,进入经济区的工厂,宜受当地管理,不宜再搞“飞地”。

 

二是可以与上海卫星城镇改造结合。上海工业要发展,城市要改造,今后就要大力开发卫星城镇。在这方面,各局都有自己的设想和打算。但在市区内动员职工去卫星城镇,难度较大。有计划、有步骤地利用“小三线”工厂这股力量,是一条投资少、思想工作难度小、见效快的好途径。

 

三是可以与上海行业改造结合。目前,上海许多工厂设备陈旧、技术老化、技术工人也存在青黄不接现象。利用“小三线”的某些设备、工程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作为技术改造的补充来源,可以解决改造中一部分燃眉之急。

 

四是可以与上海工业结构调整结合。上海工业为贯彻“内联、外挤、改造、开发”方针,需要建设一些新厂或新车间,可以利用“小三线”这股力量,甚至可以不打乱原有建制,由一家后方公司或工厂去筹建或承包一些新建单位。这样做,是符合多快好省原则的。

 

通过上述四种形式,可以把“小三线”工厂中的大部分设备和技术力量,转移到经济效益好的地方去。当然,从战备角度考虑,也可以留一些战备作用大、发展有前途的少数工厂,仍留在原地生产。当然,对这些留下来的企业和人员,国家有关部门需抓起来,纳入军工生产系列,在政治待遇、经济利益、户口管理等问题上,给予一视同仁。

 


对上海“小三线”调查的几点感想


时间匆匆,对上海小三线的调查已过去了三十八年。回首思昔,感触颇多。

 

感触之一:调查怎样才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对上海“小三线”的调查,经三十八年的检验,实践证明所下结论基本是正确的。调查报告怎样能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实践的检验?要点只有一个,即调查要深,调查要细,调查要实。所谓调查要深,是说调查不能浮在面上,要深入群众,深入易被忽略的角落;所谓调查要细,要从多个角度,多问几个为什么,切忌浅尝辄止,走马看花;所谓调查要实,是说调查一定要深入实际,以事实为依据,切忌先入为主,带框框调查。

 

调查是一门科学,又是一门艺术,谁能真正掌握它的要领,做到事事调查有成,谁都不能打保票。但它告诉我们的经验是:要使调查有效,经得起历史和实践的检验,必须是慎之又慎、细之又细,来不得半点“大概”、“ 差不多”之类的东西。社会调查,是摆在经济理论工作者面前一项基本功,愿我们共同为此活到老、学到老。

 

感触之二:对国际形势的判断需慎之又慎。上海为什么要建设“小三线”?是为了战备的需要。甚至,当时有人提出“准备打仗”的口号。事后证明这个判断是不准确的。对形势怎样正确判断,当然难度很大,因为我们不是敌方的参谋长。这里只是说,对国际形势——特别是涉及到打仗这样的尖锐问题,需慎之又慎。因为它涉及到积累与消费的比例,涉及到人民的生活水平问题。必要的战备是需要的,过大的战备是有害的,害什么?害人民的生活。战备需要花钱,而在一定时期内,国家的资金是有限的,战备用多了,用于人民生活就少了。如 “三线”建设,要把大量工厂迁移到西南部的深山老林,且根据“靠山、分散、隐蔽”的方针,一面建厂,开路……花钱;一面将原有大批厂房、设备废弃,丢钱。“三线”建设工程,从1965年开始,持续到70年代末期,历时三个五年计划,投资高达2050亿元。那时的2050亿元,相当于现在的好几万亿元。

 

感触之三:应多建点军民产品结合的企业。军工企业生产军品、民品企业生产民品,这是传统企业的一般分工,现在需以重新思考了。上海“小三线”企业所以会困难重重,因为它只能生产军品,不适应生产民品,一旦军品下马,他们就显得束手无策了。由此想到,今后应多建点军民产品结合的企业。这些企业,战时需要时能生产军品、战时不需要时能生产民品。军品、民品,按需要而定。相应,这些企业内需设有生产军品、民品两套管理制度,职工们需掌握生产军品、民品两种技能,以适应形势的需要。当然,这个思想是对当时上海“小三线”的调查时所想起,现时间已过几十年,今非昔比,很可能这已成了一段多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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