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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小众文化的设计师,“很难”

文刀米 文刀米 2023-04-08


几个月前,B站有一条十三届“全国人大”的视频火了,这条播放量两百多万的视频主角是一位戴着“小鹿”帽子的代表,网友纷纷夸赞帽子可爱。

帽子来自鄂伦春族,名为狍角帽,用鄂伦春语发音是“灭塔哈”。


B站截屏


鄂伦春族是我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信奉神秘的萨满文化、尊崇山林、大地、原野,在辽阔的兴安岭中生活。尽管他们早已不再像过去那般靠狩猎为生,但作为狩猎民族在历史过往中形成的生活、文化习惯依旧有所保留,神性、野性、灵性始终萦绕在民族基因中,服装、配件也是如此。戴狍角帽是因为猎人打猎时蒙蔽野兽,也为保暖。鄂伦春传统服装上一般装饰有弓剪形、鹿角形、云卷形等图案,与帽子一样,生活照射到服装里。



这些元素都出现在设计师金景怡设计的鄂伦春民族服饰中



一场鄂伦春服装秀


9月5日,金景怡的鄂伦春文化服饰秀在中国国际时装周举行,围绕单一少数民族的传统服饰走秀在这并不多见,尽管民族元素会时不时出现于服装设计中,但常常不属于民族服饰范畴。



与多数服装设计师不一样,金景怡的公司专门研究北方少数民族服饰文化,并将此应用于设计中,这就需要她深入了解少数民族而不仅仅是因为好看搞“拿来主义”,看书,去当地博物馆、文化馆查找资料,与非遗传承人探讨等等,是她边设计边研究的惯例。



少数民族有太多历史传承下来的手工艺,比如这次合作的鄂伦春族,当地人会用大量的桦树皮制作出盒子、桶、 篓、 箱子等生活工具,并在上面雕绣出好看的图案。鄂伦春人也很喜欢刺绣和补绣,比如萨满的法衣和法帽上刺绣的花纹和动物,女装衣领、腰带和袖口的花纹,大多来自于森林的自然景象,鱼、花朵、昆虫等。各种皮制品上装饰色彩丰富的绣花,还有将皮板或布料剪成各种花纹图案,再补绣到服装上。



尽管金景怡不是鄂伦春人,除了采风、研究,她本身也算耳濡目染,因为从小生活的地方离鄂伦春族不远,她是达斡(wo)尔族。



达斡尔族的金景怡


金景怡出生在内蒙古呼伦贝尔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那里青山绿水,特别美。从小与江河、山林相伴,让她对一花一草一木都特别有感情。

“那些山野田间五颜六色的缤纷花朵和偏偏起舞的蝴蝶,还有水中的小鱼小虾,水边点水的蜻蜓,各种各样的昆虫、松塔、蓝莓果、野草莓……太怀念。这些美好的东西深深扎在我的心里,在创作时就会大量涌现出来”。



生活环境是民族服饰文化生产的源头之一,在她的研究过程中发现,虽然不同民族服装有差异,但也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大多还是会用花朵、昆虫、云朵、山水等纹路,“说明从始至终,服饰的文化来源还是在于生活生产方式,只是表现方法大不相同,在不同的环境中,产生的感觉和审美角度也不同,这也正是少数民族服饰的魅力所在”。



在今天北方的少数民族聚集区,人们日常依旧多选择带有民族元素的服装,节日庆典时则会穿上比较隆重华丽的民族服饰。尽管这些服装遵循传统,但相比过去,面料、款式以及风格感觉上还是会逐渐与时代接轨,这也是为何需要服装设计师设计新时代的民族服装。




曲折前行


金景怡从小就梦想当服装设计师,那时候教育条件远远不如现在,她只能通过看书、画报吸收灵感,自学画服装稿,还常常被同学笑话。


不被理解对她并没有多少影响,之后还是满腔热情地读了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面临的选择更加实际,为了生存,她来到北京转行进了保利集团的下属公司。但这不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喜好,而是通过另一种方式磨练专业能力。

起初给同事们修修补补服装,之后开始改造衣服,把破了的牛仔裤变成牛仔裙,给平平无奇的T恤手绘图案,就连手机壳也会帮同事们设计成不同风格。


重新开始做设计,还是得益于自己的少数民族身份。当时她在北京找到了达斡尔族联谊会,认识了很多民族同胞,对民族服饰的喜爱与对设计的喜爱在这里开始重叠,尝试给几位民族歌唱家设计演出服受到好评后一发不可收拾,还获得了好几次民族服装设计大赛的奖项。



少数民族能歌善舞,许多少数民族的歌唱家、舞蹈家在表演时都会选择本民族的传统服装做演出服,不少服装设计师有设计能力但缺乏对民族文化的探究,哪些传统细节可以动,哪些不能动,对于本民族以外的人来说,确实比较难把握,金景怡则更容易抓到这个度。


她一边工作,一边接单,利用工作之余做设计,还要兼顾带孩子。

“那时候真是痛并快乐着,别人周末都是逛公园、购物、带孩子玩,我的周末要么扎在面料市场,早些年在大红门,硬件设施很差,夏天去逛,热得浑身被汗沁透,冬天去逛,穿啥都冻的瑟瑟发抖;不去面料市场就扎到合作的版师那里研究造型,或者点灯熬油做手工......”


正是这样坚持不懈的努力和积累,让她有了越来越多的客户。有一天,她突然意识到,本职工作好像是在浪费时间,每天按时打卡上下班,没有自由,如同翅膀被绑起来扔进笼子里,但是,这份工作已经做了12年,做到项目经理的职位。


考虑再三,她决定离开。

“这么多年在公司,苦也好累也罢,我从来没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工作,兢兢业业也换来公司对我的工作认可,这些历练和积累的人脉资源,也成为我今天事业前进的助力,所以,特别感恩公司这么多年的培养。”

 

2017年离职,她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工作室,边带孩子边工作。后来意外怀了二胎(双胞胎)。“当时觉得孩子来的挺不是时候,但是又一想,来了就是时候,那么就坚持吧”。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创业,甚至在去医院待产的前三天还给客户完成了一件比赛的礼服。生完俩儿子刚刚满月,她就接了一个参加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的达斡尔女孩头饰的活,她坚持把头饰赶出来,获得好评。


达斡尔族歌唱家敖丽芳身着金景怡的设计


采访那天,她刚刚忙完秀,马不停蹄的又参加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上的展览。
发布会的作品由当地政府支持,他们希望用一种时尚的、与当下更为接轨的方式来宣传民族文化,所以整个秀场被布置成森林的样子,开场时还有三位身着鄂伦春狍皮服饰的非遗文化传承人,上台演唱当地民歌。这场秀除了成人服装,还推出儿童礼服,由于大受好评,她有考虑将来做儿童礼服专场。

儿童礼服代言人邹嘉美


五月到九月准备秀的几个月里,金景怡几乎每天都只睡四五个小时。秀后的反馈,让种种忙碌得到释放,各种采访,以及其他城市时装周的邀约接踵而至。
眼下,她又开始投入新一轮的设计,即将与一位网红合作推出小批量的带有民族元素的礼服,对于这种模式她也有担心,但是一切都要往前走。

网红“爱运动的宝妈”祖婉



Q&A


文刀米:在您家乡有比较知名的民族服装品牌吗?还是说并没有品牌化?

金景怡:当地基本都是独立定制店的模式,做的也比较传统,大部分当地设计师想创新,但是因为他们在那个地区,接触的新材料、面料有限,对当下流行趋势的了解跟不上,所以有一定局限性。



文刀米:能否介绍一下品牌的定位、售价、销售渠道?

金景怡:品牌定位的主要方向是少数民族元素服饰,定制的价格是生活装4000起,礼服5000起,小量小众服饰1000以上,头饰设计制作1500起。



文刀米:品牌方面未来有什么计划?

金景怡:未来要更多的参与类似中国国际时装周这样的平台,把少数民族尤其是极少数民族的服饰与现代有效结合,去做少数民族元素服饰的推广,帮助少数民族传承和创新民族服饰,公司做成专业的为少数民族服务的公司,此外其他业务不影响同步进行。

 


文刀米:我个人感觉,服装领域搞传统文化这类学术研究的不怎么做应用,做应用的就不怎么做研究,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金景怡:如果单纯做学术研究而不适用于生活中,我觉得这就违背了传承发展的真正意义。应该保护传统文化,研究传统文化如何与时代接轨,将传统服饰文化融入到现代生活当中来,让它实现商品化,被大众所接受和喜爱,才是传承民族服饰的意义。因为摆在博物馆里,它与实际生活还是有点远,只有变成商品流通在市场中,才是真正做出了价值。



文刀米:民族服饰有鲜明的规则,有的规则不能逾越,您在设计的时候,是侧重于保护传统,延续传统,还是更多考虑现实穿着,只是运用一些民族元素,并不过分强调规则,让更多人先喜欢衣服本身再关注文化?


金景怡:保护延续传统文化是必须的,但是在不破坏规则的情况下,要大胆创新,过分强调规则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是要了解这些规则中哪些是不可以逾越变更的,哪些是可以变通的。在这个时候需要大量的工作来进行比对,让更多的人喜欢服饰本身,才能勾起人们想了解这个民族。一定是这样的关系,这也是民族服饰设计中的一个难点。



文刀米:相对来说,您做的这类设计挺小众的,一路过来您觉得难吗?

金景怡: 很难,但是又有哪个行业容易呢?成年人的词典里没有容易二字, 只要自己觉得是对的,并且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我相信必定成功, 毕竟成功路上一定布满荆棘,只有坚持不懈才是有希望的。

这个小众的领域也总要有人做啊,目前我是北京唯一一家致力于研究北方少数民族服饰文化的公司,当然这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命中注定。


彩排时的金景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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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人,不接受反驳


文刀米,媒体人、策展人、设计师,曾获中国时尚大奖年度最佳时装评论员。

自我包装完毕。

其实就是一个喜欢写稿、设计、画画、沉迷于自己厨艺无法自拔的吃货,在避免社交方面也有很强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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