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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D 21|从远处凝望光明,并朝它奋力奔去

btr 意思意思 2022-08-31


安藤忠雄的生活总是离不开建筑。走在街上,看到一幢不舒服的房子,会兀自回去设计、做出方案。然后一天、两天,甚至不惜花上二十年,用不容置疑的态势说服业主,锲而不舍地谋求将方案变作现实。


“我的人生经历中找不到可以称为卓越的艺术资质,只有与生俱来的、面对严酷现实绝不放弃坚强活下去的韧性。”在浸心研习建筑与设计之前,他曾以为自己会在职业拳击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后来,拳击手没当成,但那种不断将眼前对手击败的决心和意志力却保留了下来。


年近六旬时,他终于写下一本自传《建筑家安藤忠雄》。原以为可以对他的成长与私生活略知一二的人们大概要失望了:生为双胞胎中的哥哥、一出生就被妈妈送去奶奶家抚养长大的感受无从知晓;励志成为建筑师后跑去世界各地看建筑、自学的心路历程不得而知。写成长与生活的安藤忠雄仍旧是在讲建筑──认识建筑、膜拜建筑,然后是将自己的一个个建筑项目变为现实,审视人们在时代推进中匆忙堆砌的建筑,思考自己心中的都市该由怎样的建筑组成……


在他看来,人们出入其中的建筑物经久矗立在世上,这些庞然大物所散发的魅力与特质才是在都市中流动的“时间累积的富饶”。搭建理想的建筑,就是在将内心之中理想的都市变成现实。


安藤忠雄对清水混凝土建筑有卓绝的见地与近乎偏执的坚持。70年代,他在大阪市完成了自己的处女座“住吉长屋”──座落于老街上、与平方相毗邻的箱形混凝土房屋。房屋四面皆被墙包围,除了入口就没有别的开口;房屋内外、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清水混凝土的表面;而箱形房子的内部,则被他三等分,中间的那部分没有天花板,作中庭用。甫一落成,这座乖戾的屋子就饱受批评,善意的人们则会说“在大阪有一位盖了这种房子的建筑家”来描述他。


早年的惊世骇俗之作并非他的一时之举,80年代、90年代乃至今日,安藤忠雄仍旧在用清水混凝土构建他理想中的建筑。混凝土建筑都需在现场浇筑,定型之后就没有办法再去修补。在构建形状的模板拆下之前,永远无法知道内里的混凝土是否凝固成理想的形状。这种素面朝天的材料曾经只是建筑的内胆,要将其素面朝天地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除了要有精湛的工艺,更得具备了不起的空间架构能力。


《建筑家安藤忠雄》里,安藤忠雄所完成的住宅与房屋成为了他个人经历与时代前进的一个个坐标。他对自己的技术造诣着墨甚少,最常探讨的问题是“建筑物是为谁而建?”“社会现在的需求为何?”建筑设计是他思考并探索世界的方式与途径,而自学成材的特殊境遇让他将东方人最宝贵的荫翳特质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谷崎润一郎曾在《阴翳礼赞》中详细讲述过关于东方与西方人的美学见地的差异。他用“瓷器”与“漆器”作比较,大意是这样的:西方人大多喜爱亮闪闪的器具,所以瓷器到了西方变得更加洁白、光亮,一尘不染地盛放着光鲜诱人的食物;而东方人则更欣赏暗哑的器物,在日本,手感轻柔而色泽暗哑的漆器则最受人们推崇,而这是一种唯有“暗”才能突显其美与雅致的器物。


而在建筑作品里,即便同样秉持着“少即是多”的理念,西方人与东方人的差异仍是不言而喻的。


在西方现代建筑史上,密斯·凡·德·罗所设计的范斯沃斯住宅算得上是“少即是多”的典范。这栋落成于1950年的住宅置于牧野与树林之中,大片玻璃取代了阻隔视线的墙面,俨然如一个四边透明的方盒子。而安藤忠雄的“少即是多”的典范,是他的教堂三部曲:风之教堂、水之教堂和光之教堂。坚实的清水混凝土建筑让进入内部的人们瞬间感受到与外界的隔绝,教堂内部抽象、简洁,除了墙壁中的大十字架形切口透入光线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同为“少即是多”的概念,西方的玻璃与东方的混凝土在光与影的命题之下,给出迥然不同的答复。


“因为大人们的一厢情愿,孩子从小就被教导不要去看事物的阴暗面,只看光明面;一旦接触外界的现实,感觉自己进入了阴影之中,就放弃一切,撒手不管了。” 在独自行进的建筑职人道路上,安藤忠雄并没有太多前辈可参考,从生活里得来的光与影的体悟造就了他无法磨灭的人生观。“一个人真正的幸福并不是待在光明之中。从远处凝望光明,朝它奋力奔去,就在那拼命忘我的时间里,才有人生真正的充实。”


世贸中心重建的设计方案竞选里,安藤忠雄也投递过一个方案。众多形状各异、高低不同的建筑作品之中,唯独他的作品是一个地球的表面:地球正以他本来的面目在世贸中心这片平地上露出了一小块,就只是一个圆弧形的凸起。用少突显多、用影突显光,他将留白做到了极致,用最朴素的混凝土不断思索着世界本应有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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