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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D 12|东京食记

btr 意思意思 2022-08-31



去东京玩耍前向资深食客讨教:东京有什么好吃的?得来的回答竟一律是:东京什么都好吃。


同样的对话重复三四次后,我开始研究起2015年东京米其林餐厅排名来。单看文字与图片,的确每一间都诱人,但——

(1)大脑不自觉地陷入“将人均消费去除两个零再乘以五”的汇率换算模式后,得出米其林“价钱也颇为辣手”的理性结论;

(2)“米其林”三个字引发了对于腹部前景的富于隐喻色彩的不当联想(轮胎人);

(3)大牌餐厅种种繁琐的程序——要提前几日几周几月预定也好,对于正装、乃至香水喷洒量的苛刻规定也好——单单在脑海里思索一下,便几乎足以抵销美食带来的愉悦感了。


所以更好的方案(总)是:像当地人一样吃。哪怕将之推及“旅行”这件事的总体而言,“像当地人一样”恐怕也可以作为一项类似“指导原则”的东西来遵循吧。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的喜好、习惯、偏好和其他仿佛默认参数般的设定项,像当地人一样去看、去吃、去感受,你不觉得是很美好的事吗?


反过来的设想大约也是对的:如果在自己家乡,不妨试图活得像个游客。尽可能保持好奇心,用外来的眼光维护新鲜感,打破日复一日的惯性,换上节日般的心情。


而正因为——

(1)如果真的完全不在乎的话、是根本不会感受到真正的愉悦的;以及

(2)比起别的事情来,能在多少有些疲累的旅途中吃一餐让人感动的饭简直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四个小伙伴摆出了“东京好餐厅”选秀评委的姿态,在本地人的点评网站上——就好比国内的“大众点评网”、香港的“Open Rice”或台北的“爱评生活通”一样,东京人民惯用的叫“Tabelog”——海选、权衡,寻找每一顿的方向。


第一晚去的是六本木一条小巷里的烧鸟店。五六张小桌,加五六米长的吧台,是总共只能坐二十来人的小店。店堂简洁而温暖,播着极轻的、幻觉般的爵士乐——或者并没有播音乐,但带来了类似的感受。菜单是全日文的:这是“像当地人一样”的坏处之一。好在日文里有零星的、谜面般的中文,于是我们半猜半蒙地点。好玩的是:我们讲中文也好,讲日文也好,店主大叔一律答(不知道算不算“答”)以长长一串日文。谜底差不多总是在每一盘烧鸟端上桌时才揭开(巴别塔被味觉摧毁)。买单时,才来了一位上晚班的懂英文的年轻人。在我们离开小店、几乎已走到小巷拐角时,这位年轻人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龙舌兰和四个小酒杯。那是冬夜里燃料般的烈酒,或东京第一夜便领受的好意。


三天后,我们在惠比寿一家名叫“USHIGORO Bambina”的烧肉店里见识了另一种风格的译者。这家烧肉店以A5级(最高级)国产黑毛和牛而闻名。与传说中爱斯基摩人有几十个描绘“雪”的词语一样,烧肉店将“牛”这一总体拆分成了如同行政区划般精确定义的各部分——而一位相当卡哇伊的女店员指着自己身体的对应部分,为我们一一翻译。那是一些因为油花分布而比盛开的樱花更诱人的牛肉,我只能将这样的美味统一译作“入口即化”,并老实承认发现了除诗歌之外,世上还有第二样不可译之物:和牛之美味。


仔细想起来,这些本地人眼中的高分餐厅除了通常没有英文菜单、店主只会讲日文外(在西麻布的一间棒球主题的小料理店里,甚至是另一桌的年轻女顾客帮我们做了翻译),另一个共同点是:它们往往不是在大型百货商场里的、更像工厂流水线的大型连锁餐厅。它们总是在藏于闹市背后、要依靠Google Maps才能曲折到达的寂静小巷里。直到带着“莫非这个就是餐厅入口”的将信将疑推开店门的刹那,才会意识到“原来人都在这里”。


在东京吃过的最隐秘的一家小店——从潮店集聚的南青山往南走了近五百米、转过三四个弯之后才到达——竟然连店招都没有。我们看着Google Maps上移动的圆点与目标渐渐重合,却怎么也没找到入口——入口其实藏在一段曲折的台阶尽头。


不难想象在保持着如此隐秘感的餐厅里一定会有独特的菜式:这家料理店最特别的,是一种叫“冰淇淋在面包里”的甜品——将烤得松脆的法棍挖空,填入香浓的软冰淇淋,一侧以一片浸润着焦糖味道的、略甜一些的面包片封口。在软硬之间,在甜与更甜之间,感觉着独特、丰富而有层次的口感,简直会令人顿时学会说“本当においしい”(真的很好吃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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