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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D 75 | 让看不见的一切被看见

btr 意思意思 2022-08-31


“它什么样,爸爸?”

“什么什么样,玛丽?”

“车站。夜色。”


在2014年普列策小说奖得主、《纽约时报》书评年度十佳之一《所有我们看不见的光》里,在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工作的锁匠父亲之于罹患先天性白内障而失明的盲女玛丽洛尔,就如同小说作者安东尼·多尔之于读者:他描述后者看不见的世界,用文字补偿缺失的视觉;他所建构的微缩模型既是玛丽洛尔的触觉地图,也是小说结构的一种隐喻;他更拥有一种造谜和解谜的能力,擅长找寻万事万物的因和解,与赫兹一样让看不见的一切被看见。


小说开始于1944年8月7日,诺曼底登陆日两个月后的法国布列塔尼小镇圣马洛。通知空袭将至的传单自空中倾泻而下,盲女玛丽洛尔闻见了墨香。而在五条街外,十八岁的德国二等兵维尔纳在被征用的酒店里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判决。


随后小说回到十年前,在大量且不断的闪回中演进。安东尼·多尔使用现在时叙事,并将每个小章节控制在两三页之内,令文本新鲜、有力而易读。同时,他以双线平行的手法同时讲述玛丽洛尔与维尔纳的成长故事,营造出两条平行线终将不可思议地相交的预设,而这一相遇的不断延宕更加强了叙事的张力:在这部长达503页、颇具史诗感的非典型二战小说里,他们在第444页才遇见。


光,是玛丽洛尔与维尔纳两人的连接点。玛丽洛尔的盲,令她活在黑暗中,但她的其他感觉反而打开了,“声音和质地突出了”,甚至在脑海中“每一样东西都有颜色”。对于维尔纳来说,光则是神秘的、看不见的无线电波,身为孤儿的他与妹妹尤塔藉此听见了来自远方的那位法国老人的广播。“在电磁波谱上,光往这边跑是零,往另一边跑是无穷大,所以,事实上,孩子们,从数学的角度来讲,所有的光都是看不见的。”


与通常非黑即白、泾渭分明的二战叙事不同,《所有我们看不见的光》试图展现更复杂的人性,试图让读者对德国男孩维尔纳也同样产生同情心。安东尼·多尔曾在一次采访中透露,维尔纳的形象源自他在《生活》杂志上偶然看见的一幅照片,照片上有位十五岁男孩,穿着明显过大的军装,而其双亲皆已在战前去世。在小说中,安东尼·多尔亦通过维尔纳这一人物,来反思科技与政治的关系,探讨人性中的善与恶及个体的道德选择。


将维尔纳抚养长大的埃莱娜夫人和维尔纳的妹妹尤塔不啻其童年时代“善”的化身。维尔纳的第一次背叛是毁了家里的收音机——当收听敌台变成一宗罪时。“但这何尝不是对她的保护呢?”维尔纳辩解道。而当维尔纳因无线电方面的才华得到奖学金、进入培养纳粹精英的学校后,他只能靠全身心投身科技来“压制自己的种种疑惑”。热爱鸟类的同学弗雷德里克此时接过了“良知”化身的接力棒:他拒绝参与杀害“下等人”的残酷游戏,呼应着尤塔早先的质问:“仅仅因为别人都这么做,就可以随波逐流吗?”然而,维尔纳正是因为随波逐流,才一步步接近恶之深渊——他虽然不在战争最前线,但他利用三角定位法发现的秘密电台运营者,皆被同伴残忍杀害。在维也纳亲眼目睹一个女孩因为自己而被杀是转折点,维尔纳心中的良知被唤醒:他明白了人不能假装无从选择,最终决定不去告发其实已发现的、童年时收听过的秘密电台,以保护玛丽洛尔。


玛丽洛尔的故事则由一颗重133克拉的、被诅咒的梨形钻石“海之焰”所驱动。传说中,占有宝石的人将永生不死,而他爱的每个人都将厄运缠身。安东尼·多尔并没有将小说引向情节剧般的夺宝故事,也无意探讨诅咒之真假,而是借由宝石(及其四个仿制品)的流转,表现人性的诸多面向:从告密的邻居到渴望一切“至纯至净”之物的纳粹宝石鉴定师,从父爱之牺牲到玛丽洛尔之勇敢。玛丽洛尔与圣马洛居民们在“抵抗运动”中的各种微小努力,也写得扣人心弦。


事实上,玛丽洛尔与维尔纳最终的相遇只占据了全书10页的篇幅:他将她带到了安全区域,随后离开。他走过边界,“踩在三个月前他自己的部队埋没的地雷上。他消失在喷涌的泥土里。”小说以快速闪前的手法,交代了幸存者三十年及七十年后的命运。“现在在空气中相遇的电波,比他那时多了上万倍。”安东尼·多尔如是写道,仿佛一个新时代对过往的呼应。


《所有我们看不见的光》是1973年出生的美国作家安东尼·多尔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在此之前,他曾出版了短篇小说集《贝壳收集者》(2002)和《记忆墙》(2010),长篇小说《关于格蕾斯》(2004)及回忆录《罗马四季》(2007)。2007年,他曾与乔纳森·萨弗兰·福尔、妮可·克劳斯、李翊云等一起被《格兰塔》杂志评为21位“美国最佳青年小说家”之一。《所有我们看不见的光》成功地在文学小说与畅销书之间找到了平衡点,用平实的语言及丰富的细节将一个跨越几十年的复杂故事写得更平易近人,某些人物刻画及情节安排虽有些许俗套之嫌,但整体上仍是一部引人入胜的优秀二战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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