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皮影（杰瑞菌拍自云南省博物馆）

这是八十年代的一个除夕夜，电视刚刚走进家门，大人们都围坐在14英寸的小屏幕前看大众情人赵忠祥，听李谷一难忘今宵，笑马季吹牛，乐陈佩斯吃面条。孩儿们的乐趣在户外的烟花爆竹，普普通通的一百响电光炮，拆散了就能搞出几百种玩法，“兵兵梆梆”，每一个小脸都乐得白里透红…红里透黑…

额，黑，黑，那是把鞭炮里火药渣抹脸上了。

小唐亮的心情却没有那么欢乐，他妈妈前天接到加急电报，电报里就六个字：母亲病危速归。字越少情况越严重，唐亮妈匆匆忙把唐亮交待给了熊阿妈，第二天一早就找了个马车，去火车站等上海的火车。

所以唐亮今年的除夕是和熊阿妈在彝族寨子里过的。那年头彝族寨子还不怎么流行过汉族的年，彝族自己的年是七个月后的火把节，寨子里也就冷冷清清。幸好熊阿妈答应唐亮过几天去走亲戚时带上他，有好吃的好玩的。

熊阿妈带着唐亮和自己的侄孙小辉一起去走亲戚。只是这亲戚家也住的太远了，在客运站坐班车都坐了四个小时，下了车又在小马车上摇晃了一个多小时，唐亮感觉自己的屁股快颠成酥肉了，才终于到了熊阿妈亲戚所在的小山村。

小山村有个亲切的名字-路美邑，村里有彝族苗族还有白族。不过熊阿妈说这里彝族自称是撒尼人，和熊阿妈他们是不同支系。才来了两天，唐亮就彻头彻尾的喜欢上这个地方。路美邑周围大山上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多走几公里还有石头组成的森林，最大的石头上还刻着“林石”两个大字。最关键的是这里的羊奶乳饼太好吃了。

唐亮和小辉很快就和村里的娃娃们玩熟了。不过他们发现村里的娃娃从来不去村子北边山脚下玩。那边的山脚下有一种叫骸骨罐子的东西，就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大陶瓷罐子镶嵌到山垄边里，上面扣一个大碗，据说里面装的是死者的骸骨。这东西是干什么的，什么人弄得，村里的孩子谁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大人们严禁他们靠近。唐亮和小辉也远远的看过，大罐子其实是当地村民的说法，唐亮觉得更像是陶瓷做的大棺材，跃跃欲试的几次想凑过去仔细瞧瞧，都被胆小的小辉紧紧拉住衣服，生怕他过去干了蠢事。

对于唐亮这种熊起来神鬼都要畏惧三分，脱了裤子就敢尿到土地爷头上，抓起泥巴就敢抹关二爷一脸泥，打个赌就能拆了人家墓碑的熊孩子来说，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正好有一天，村里一个闲到蛋疼的大人就故意逗他，打赌去罐子里掏点东西，赢了的就买水果糖给他吃。这下瞌睡遇到了枕头，唐亮决定傍晚等大人收工之后就干。

云南古代墓葬（杰瑞菌拍自云南省博物馆）

到了傍晚时分，村里的孩子都被唐亮召集到了山垄边上，一是有人能见证自己的胆肥，二是能帮着壮壮胆子。有的孩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唐亮，有的像小辉那样胆小的，更是躲得远远的不敢看。在一众娃娃们期盼的注视下，唐亮大摇大摆的过去，打开一个陶罐子的盖子，把手伸了进去。

接下来肯定是要发生点事情，要不然对不起现场观众。唐亮感觉到伸进去的手指碰到了冰冷的粘液，破裂的骨头，不时还有滑腻的东西绕过手指。唐亮试图抓住这滑腻的东西，尝试了几次，终于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一根一阵剧痛从手指上传来，唐亮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睛一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围观小娃娃们吓傻了，有的尖叫着跑了，有的吓傻了原地发呆。反应快的娃娃已经跑回村里叫大人。熊阿妈正在亲戚家里帮忙做羊奶乳饼，一听消息扔下手里的活就和村里的大人一起赶了过来。

唐亮一脸煞白，倒在地上吐着白沫，小小的身躯不时抽搐。熊阿妈嘴里念叨着：“那可是僰人的东西啊，你个丝娃娃不要命咯！”过去把唐亮搬到一个平整的地方，让腿脚快的孩子跑回村里把鸡圈里最老的公鸡带过来，再把去年新打的糯米提上一袋过来。

熊阿妈掐着唐亮的人中，小声的唤着唐亮的名字，让他慢慢的清醒过来。等东西从村里送过来，熊阿妈让人把老公鸡绑结实，打开罐子塞进去，等老公鸡被罐子里的东西咬上的工夫，趁机把唐亮的手给抽了出来。罐子盖上的那瞬间，老公鸡在里面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便没了动静。

在火把的光照下，唐亮的这只小手乌黑乌黑的，几个明显的抓痕和咬痕，散发出阵阵腥臭，让人无法判断出什么东西袭击了他。这幅惨状把周围的人都给吓到了，村里的人历来都是听祖辈话不敢去招惹这东西，可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邪门。

吞口（杰瑞菌拍自云南省博物馆）

熊阿妈把唐亮的手上敷满了糯米，再让几个大人把唐亮抬回了村里。才走了几分钟的路程，唐亮手上的糯米已经完全变黑，滴滴答答的落下来熊阿妈赶忙换了新的糯米敷上去。那天夜里，唐亮手上的糯米不停的变黑，熊阿妈不停的敷上新的糯米。院子里传出莫名其妙的声音，熊阿妈让家人顶好门，另外用几个空碗盛了洗糯米的水，分别放在桌子底下床底下大门旁边。

全家人折腾了一宿，院子里奇怪的声音响了一夜。一大袋糯米都敷完了，唐亮的手不再变黑，脸色也红润起来床底下桌底下门口放着的糯米水都变成污臭的黑水。

唐亮醒来后就一直很虚弱，天天吃乳饼也没有多大起色。熊阿妈就找了个村里的伙子帮忙，背上唐亮送到了汽车站。一路车马劳顿回到了滇东小城之后熊孩唐亮慢慢也就恢复了过来。至于山脚下的那些古代僰人的人甬罐子，村里的人是再也不敢去碰了。直到今天，当年那些目睹过唐亮的熊孩子行为的娃娃们早已为人父母，现在还会跟自己的孩子说起这个英勇而又愚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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