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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梅《失疾》【小说月报7期预览】

2014-06-30 小说月报

王秀梅的中篇小说《失疾》讲述了两个故事,一个故事是底层故事,主要人物是夏早和鲍青青,他们是一对临时夫妻,因各自出门在外做生意而拼居在一起。此种拼居现象是现实一种并不少见,很多作家的作品中都曾涉及这种拼居生活。这对临时夫妻经济拮据,遇事很差钱。另一个故事是属于富有阶层的,主要人物是李芳心和陶凯,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拥有自己的公司,从来不差钱,这对夫妻差的是感情。如果不介意夏早和鲍青青是一对临时夫妻的话,也可以把小说看成是两个家庭的故事,事实上自从鲍青青的丈夫知悉了老婆与夏早拼居事实后,就把患病的儿子丢给他们不管了,夏早承担的都是做丈夫的职责。这两个家庭因为各自的孩子患了同一种病症而在一家医院的病房相遇了,故事得以渐次展开。


不过两个家庭在病房相遇并不说明这两个家庭的人物就有了交集,就有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故事发生。按照小说中两个故事的走向探寻,这两个家庭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之间的交集也仅限于在病房内礼貌性地交谈。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家庭故事,有着各自不同的发生发展过程。这样问题紧跟着就来了,如果不让这两个家庭故事发生交集,小说将何以成立并走向圆满?两个平行走向的故事又有何必要放在一起讲述?问题的存在之处考验的正是作家解决问题的能力,由此也可看出一个作家在应对自己的创作时,对作品的掌控是如何的得心应手。王秀梅并不在意自己讲述的两个家庭的故事是否产生交集,那不是她小说关注的重点,她自有把两个毫不相干的家庭故事整合在一起,又不让读者感到突兀,充满疑惑的招法。这个招法就是作家有一个更为深层的用意,更为阔大的视野,具体说来作家最终在她的小说中要把那些生活中浮现和隐藏的真相和盘托出,尤其是对隐藏真相的探寻,作家更是穷追不舍,直至把一个完整的真相链条全部呈现。有了生活隐藏的真相在小说中垫底,两个没有关联的家庭故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此时真相才是小说的焦点,对准了这个焦点揿下快门,一切都会清晰起来。


……


《失疾》力图完成对生活事实和真相的建构,这些建构包括已知的和未知的,浮现的和隐藏的。而对作家来说那些未知和隐藏的真相更为重要,生活事实的完整一定程度上有赖于对隐藏真相的发现,搅活了生活之流“暗中的涌动”,才能看到那些被人所忽略了的潜流。“失疾”可以理解成失去关联的疾患,这些疾患也可以理解成是生活隐藏的真相,在此作家意指要对那些隐藏的真相探根究底,并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让这些真相与生活失去关联。这样对生活的认识显然没有浮在生活的表层,而是对生活的深入再深入,从某种意义上说,王秀梅的《失疾》提供出了一种个人认识生活的经验,这种经验有着对事实和真相必要的关注以及严谨的省察。她的小说因为有了个人经验的充分渗入,小说的独特性也由此彰显。


——摘自赵宪臣评论《生活:那些浮现和隐藏的真相》


++++++++++精彩预览++++++++++


早安,女士,你还是坐在早晨的阳光里,

等待着奇迹,等待着回忆,等待着香草,

等待着短皮大衣,等待着召唤,等待着永恒。

——汪峰《早安,女士》


1


夏早顶着下午两点钟的太阳,往他和鲍青青的租屋方向开车。七月的太阳悬在忍冬路上空,如一只高瓦数的电暖气。破旧的二手面包车谈不上完善的空调服务,徐徐凉风成了近两个夏天他和鲍青青不停畅想的话题。


在回租屋的路上,夏早经过去年春天他买面包车的交易市场:忍冬路边上一处被野草包围着的空地,由一条隐秘的小土路引导进去。分岔口的一棵老槐树上挂着木牌子,上面鬼祟地趴着“二手车交易”五个字。字的间架结构仓促怪异,看起来如五只僵死的昆虫,也充分说明这个甚是隐蔽的交易市场来路可疑。每次开到这里夏早都想,他什么时候能把这辆破车再开进去,卖掉。当然不仅仅因为空调的不尽如人意,它在其他方面的诸多问题更令人不堪忍受。


夏早就是这时候接到鲍青青电话的,接到电话他加快了车速,车猛烈地号叫起来;鲍青青在号叫声中又说了一句:别忘了带钱,住院押金!


本来夏早想回租屋先睡上一觉:他今天挺倒霉的,丢了整整一卷棉布。但鲍青青的口气令他改变了睡上一觉的主意,不得不越过隆中路市场往中医院开。隆中路市场挤在两栋灰扑扑的老楼房之间,像一截被横刀斩断的肠子敞着口子。夏早眺望了他和鲍青青的摊位,一个肥胖无比的家伙晃来晃去,遮挡了夏早的视线。


儿科住院部门口的塑料座椅上坐着鲍青青和一个男孩;鲍青青屁股底下是把绿色椅子,男孩则是红色的。鲍青青神经质般地喜欢着绿色,这让夏早再次想起他丢掉的那卷布:绿地咖花的棉布。事实上,几个小时以来,这卷布一刻都没离开过夏早的脑海。


要住院,肺炎。鲍青青从绿色塑料椅上站起身,揪扯着旁边的男孩,强调说,就是他,丁小酷,肺炎。


夏早站在儿科门口四顾。地上立着一个广告架,旁边两架电梯的门打开一扇,走出一些男女。


他呢?夏早看着广告架上的字问。


回去了。鲍青青说。


夏早咒骂道:龟儿子,睡完就撤?


鲍青青低垂着头,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夏早不依不饶,指着丁小酷:那龟儿子是来找你睡觉,还是给他看病?啊?


鲍青青更深沉地忍耐着。丁小酷却猛然抬头逼视夏早,但一阵遽然爆发的咳嗽像根棒子将他打回到红色椅子上。夏早看着佝偻起来的丁小酷,哧一声拉开腰包往外掏钱。鲍青青说,住院手续在二楼办。




早上的时候,夏早开车拉着棉布和鲍青青,去赶福山大集。横竖分析,这一天都不像是倒霉的一天:每逢农历三六九的福山大集是这一带最大的集市,又赶上星期六和正在进入酷暑的旺季——这些条件都决定了,从鲍青青老家批发过来的新棉布倒手就是票子。夏早拧着方向盘,鲍青青拿着一根油条,轮番往自己和夏早嘴里填,说,过了这个夏天,我们的钱就够买新车了。


买。没有好马,打不了好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夏早说。


夏早文化不高,却爱看书,戴着劣质厚眼镜量尺卖布,不熟悉的人都以为是来帮工的。倒是敦敦实实的鲍青青,容易博取远近女人们的信任。鲍青青喜欢夏早,最早就是因为他能时不时来上两句文绉绉的话,为此她大概帮夏早扛了几百上千袋水泥沙子。


是的,他们那时候跟着一个小头头,在住宅小区里混,给那些正在装修的房子运送建筑材料,主要是水泥沙子。夏早和鲍青青第一次搭档,就遭到女房东的严厉训斥:让你老婆少扛几袋吧!怎么能让女人干这种活!你真舍得!


从女房东涂了薄荷味道唇膏的嘴巴里,夏早轻而易举读出另外一些意思,就像那高档小区一样,他妈的毫无道理的优越。鲍青青先于夏早做出反应:她从肩上卸下一袋子水泥,拍打着两手,在粉末飞扬中说,我多扛一袋子,他就可以少扛一袋子。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是这么突兀开始的。之后他们给很多房东扛过水泥沙子,谁也没看出他们并不是货真价实的两口子。他们在房东家里吃鲍青青做的发面包子——那吓人的包子,比夏早的巴掌还大;两人席地而坐,在同一个玻璃瓶里蘸着面酱吃大葱,咔嚓咔嚓,甚是滋润。


一些近期和长期规划,在拼居生活进行到某些阶段的时候,逐一被夏早或鲍青青提出。换车就是其中之一,并已推进到落实层面:除掉各自家庭的花销,三年来,他们手头有两万多的积蓄,再加上这个夏季的收入,一辆三万块钱左右的新车,在某一个扎扎实实的日子里,就能坐在他们屁股底下了。


他们咀嚼着油条,猜测着这一天的收入。这个时候鲍青青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听了一会儿,快速把嘴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它们太干燥,噎得鲍青青像鸡一样伸长脖子。她吞掉它们之后,挂掉电话,对夏早说,靠边靠边,我要下去。


什么事?


夏早把吭哧乱喘的破面包车靠边停下,抬头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对鲍青青说。


他来了。鲍青青简短地说。


你要干吗去?夏早问。


回家呀。鲍青青说。


开玩笑吧?今天是福山大集啊!不赶这个集要损失多少钱?夏早左胳膊搭在破绽百出的方向盘上,右胳膊不可思议地挥打着空气,最后重重一点,落在鲍青青胸前,像画出一个问号。


他带着孩子呢,孩子生病了。你先自己去赶集,我回去看看再来,好不好?


鲍青青仿佛被夏早那重重一点戳中了,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胸脯。


十五米的摊位!我自己忙?闹着玩啊?夏早又开始挥动胳膊。鲍青青不再说话,看了夏早五秒钟。夏早垂下那条胳膊,放到该放的位置上,说,行吧,去吧。


我要打个出租车,记在我账上。鲍青青说完就下了车,站在街边眺望。夏早把吭哧乱喘的车重新开回到路上去,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鲍青青盯视他五秒钟是可以谅解的。想想上个月,他老婆赵金兰也是事先没打招呼就来了,鲍青青一个人在隆中路市场守了一天摊子,第二天还买猪腰子给夏早补身体。


就这样,夏早带着复杂的情绪,进入了这个倒霉的一天。昭示这一天很倒霉的事件主要有:中午收摊的时候,夏早发现他丢失了一卷布;接着,他连睡个午觉平静一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为的是到医院去给一个跟他没关系的孩子交住院押金。


2


丁小酷马上就被五花大绑:手背扎上吊瓶,额上贴了退热贴,口鼻罩上雾化器。但丁小酷的眼睛完全自由,犀利地表达对夏早的敌意。这让夏早很不高兴,他把交款凭据递给鲍青青,说,努,两千。


鲍青青看看临床一个正在看书的女人,低声说,算我借的。


当然!夏早认真地纠正:算?这个字用得不正确。怎么能用这个字呢?


鲍青青看一眼临床,对夏早过高的声调给予无声的提醒,说:我借的我会还的。不过,两千不太够。


两千还不够?不过一个肺炎嘛!夏早再次提高声音。


医生说了,明早要空腹抽静脉血,还要做胸腔CT。这两样加起来就得两千块。


有必要那么复杂吗?医院都这样,不把你口袋掏空了不算完!夏早怒气冲冲。


鲍青青把夏早动怒的原因理解为一个人赶集劳累所致。想想他们是一种合作关系,赚到的每个钢镚都有两面,一面是劳动,一面是利润,不免就在他眼前矮下去。


要住几天?夏早开始切入实际。


不清楚。或许十天,或许十五天,要看情况。医生说小酷在家给耽误了,咳得太厉害,挺严重的。


什么?十天?这可是卖布的旺季啊!得想办法,这样可不行。


夏早急了,让鲍青青更加不安。鲍青青坐在床沿上,盯着尿黄色的输液袋子,答非所问,说,这个药一分钟不能超过六十滴,医生说的。


夏早在另一侧床沿上坐下来,也盯着输液袋子,说,今天上午丢了一卷布,你最喜欢的那一卷。


一卷?鲍青青终于把注意力从输液袋子上收回来。


是的,一卷。一整卷。毛都没留。


鲍青青一下子站起身,说,八十米!好料子啊!一千多块!


这两个数字把夏早的怒气赶跑了,他声音疲软下来,垂头丧气,说,这个账我会算。


鲍青青想了想,说,这个损失要算你的。


夏早说:凭什么算我的?十五米的摊子,我一个人照看不过来!你要是和我一起,能丢吗?一根毛都丢不掉。


鲍青青理亏,不作声。这个时候,丁小酷猛烈咳起来,口鼻上的雾化器罩子一颤一颤,如一个不慎吸入毒气的消防员。鲍青青帮丁小酷取下罩子,捶打他的后背,又摸摸胳膊,说,发烧。我得给他量量体温。


几分钟后,鲍青青把体温计横在眼前,仔细端量,告诉夏早:三十九度五。夏早说,那么高?要成火烧了,快叫医生啊!


过了半小时,丁小酷开始出汗。护士在吊瓶里扎了一针退烧药。鲍青青说,得给他换换衣服,湿透了。


鲍青青埋头在一个布兜里翻找,找出一件丁小酷的短袖衫。夏早问,他带来的?鲍青青说,嗯。夏早说,龟儿子,还知道带衣服,这是要常住沙家浜啊。鲍青青不满地看一眼夏早,说,丁小酷是我儿子。


鲍青青提着衣服的两个袖子,抬头看看挂在半空的输液袋子,比画算计了一下,站到床上,对夏早说,你得帮我,把脏衣服的袖子顺着输液管子穿出来。别搞错了,是这只袖子,不是那只袖子。然后再把干净衣服的袖子顺着管子穿回去。


夏早给丁小酷脱衣服的时候,看见他胸上几块深色印记,问,怎么搞的?丁小酷锐利地回答说,不告诉你。夏早说,嗬,挺有个性!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丁小酷紧闭嘴巴,一脸的蔑视。夏早说,是让西红柿汤烫的。你不老实,坐在饭桌上压跷跷板,对不对?丁小酷锐利地看一眼鲍青青,说,叛徒,告密者!


……


4


同许多这个年龄的夫妻情况相似,李芳心和陶凯这对夫妻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彼此在对方那里若有若无,婚姻如同鸡肋。


是什么时候、什么问题造成这样的局面,到这个地步,都已经不重要了,李芳心暗暗做起离婚准备的时间已有半年。准备什么呢,无非就是给自己的后路铺得宽一点,这包括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家里的经济账目一定要清楚,设置一个私人账户更是必需的;在酒桌上认识的古教授也若即若离地交往着,距离的远近全在李芳心的掌握之中——这些只有轨迹没有痕迹的准备只能说明,一旦婚姻告急,李芳心随时可以吹灯拔蜡,起身走人。


实际上,在他们的儿子陶李突发急性肺炎住院之前,这一局面已经快要形成了。若追溯起因,大概要回到半年前陶凯有了外遇的那一天:这是李芳心针对婚姻所采取的任何行为的有力借口,永远正当,无须说明。


自然,李芳心无论出于哪个角度,都对自己有着如下的要求:淡定,冷静,不到出手的时候绝不出手。这当然是一个三十五岁有着高学历和充分社会经验的女人对这个世界所应有的态度。陶凯不了解这一些——男人有时候容易对自己估计过高。


在接到陶李班主任电话时,李芳心正在一栋居民楼下散步。她已经散了两个小时的步,确切地说,她是在徘徊,权衡她敲开其中一扇门的利弊。那里住着陶凯刚认识半年的一个超市收银员——这是最不能让李芳心释怀的一个疑问,无论给那个女人安上怎样夸张的赞美,她跟李芳心都不存在比较的必要。


她远远近近地观察过那女人:站在街边上看她挤公交车,到超市买了东西到她那里去交钱。她算不得一个有魅力的女人,漂亮年轻气质这些元素都跟她没有关系。然而这个世上的许多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李芳心将之归为宇宙平衡这很大的命题上。


李芳心只差一件事没干,那就是捉奸。她差点就要干成了,一只脚已经踏上楼梯。老式楼房的水泥楼梯,破败狭窄,铁栏杆锈迹斑斑。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陶李班主任的电话,对方让她赶紧去学校一趟,把突发高烧的陶李接走。


李芳心对女人的上班周期了解得无比清楚,知道她此刻正休班在家,而自己的丈夫陶凯早上去了公司,中午不知所踪。女人家住二楼,抬头能从一个稍显费力的角度看到同样破败的防盗门,绿色,垂吊着一个土气的狮子头图案的门环。她退下楼梯,在楼下朝上看了看,恰巧女人推开玻璃窗,把几件湿衣服挂在防盗网上。防盗网是外探式的,扯着一根尼龙绳,女人把衣服挂在绳上,挤了挤水。水滴敲打着一楼防盗网顶上的铁皮。


女人没注意到她,整理了几把衣服,闪身回屋。她能看出绳上挂着的文胸和底裤的品质,基本是便宜货,很可能是从她所工作的那家超市里买的。这么看来,她的丈夫陶凯没在女人身上花多少钱。当然这个推断并不牢靠,比如说也存在这样的可能:女人把陶凯给的钱都存起来了,或者她压根无法改变久已养成的生活习惯和品位。


三十五岁的李芳心偶尔相信命运,以及某些事件暗含的谶语。她开车往学校去的时候,想的正是这个问题:儿子陶李突然发烧,是否预示了什么。或者这只是一种阻拦的方式。李芳心在学校门口看到儿子背着书包,脑门上渗着大片的汗珠,马上将孩子带到医院。拍片,验血,果断地住院。按部就班地输上了液,陶凯的手机总算取消了飞行模式,回电话时已经是午后两点多。显然,陶凯在女人那里吃过午饭并享用了一个充足的午觉。李芳心听到电话里倒车的声音,随之联想到,女人站在挂了湿衣服的窗户后面看着倒车的陶凯。想象中的画面感比现实更强烈。


李芳心对陶凯说,索性你晚点来,做点饭带来。


病房里一直不曾安静。两个孩子此起彼伏地咳嗽,临床男女不时压低声音交涉一些话题。男人显然被什么事情烦恼着,钱,布,陪护,龟儿子,这些词汇断续吐出,让人猜想。陶凯在晚饭时分准时出现,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装着品质不错的饭菜粥,还有显而易见的歉疚。


怎么搞的?


陶凯问道。


这句废话。他们生活中多的是这样的废话,可以没有回答。当然,问的人也不需要回答。陶李的吊瓶里加了退烧药,捂着被子出了一身透汗,这一轮的烧算是暂时退下去了,精神了些,把汗津津的脑袋转过来,问陶凯,哪儿去了你?语气完全是李芳心的。也许是这孩子有步骤地剥夺了母亲的话语,关于这类询问,李芳心渐渐失去兴趣。


还能去哪儿,公司呗。


撒谎。秘书说你不在公司,妈妈也打不通你的手机。


李芳心拿着纸巾给陶李擦汗,对他们的问答充耳不闻。无非是一些谎言,孩子的思维逻辑还没到十分难对付的程度。果然,陶凯两三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并适时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跟他预谋中的效果一样,爱玩游戏的陶李嗷的一声坐起来。


我去买点东西。李芳心说。


买什么?陶凯头也没抬。


毛巾,水盆,卫生纸,水杯,拖鞋……多着呢。住院嘛,什么都需要。


医院离家较远,回家取这些东西,不如去超市买。医院斜对面步行几分钟就有一家超市,李芳心站在院子里朝那个方向远远地看了看,转身走向停车场。人们做任何事情都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她舍近求远地去两公里外的另一家超市,当然也不例外——陶凯的女人就在那里工作。李芳心知道她详细的工作时间:上午休班,下午三点到晚十点上班。


这有些残酷:李芳心要面对一个中午刚刚跟自己丈夫亲热的女人。她逐一把东西放到柜台上,掏空的购物车立时变得千疮百孔。方生难——李芳心从陶凯手机上偷看过女人的名字,无论如何这名字都没什么女性感,相反倒令人心头沉重。这半年李芳心快嚼烂了这三个沉重的字,她想,或许这也是一个有关于苦难的谶语。


……


——摘自中篇小说《失疾》,作者王秀梅,原发《当代》


阅读全文请购买《小说月报》2014年第7期,7月1日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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