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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文献·访谈】郑达工作室

美术文献 美术文献 2021-04-03



《生成的线索》 互动影像装置 2015


编者按:从以新媒体艺术为主题的大型三年展,到遍布各地网红商业展、公共艺术装置。在今天,新媒体艺术正以其独特的视觉与交互体验,成为最为大众所熟知的艺术门类之一。与此同时,“艺术还是科技”、“人工智能与后人类”、“新媒体艺术的市场”等诸多有关问题也在不断地被讨论……8月,美术文献走访了新媒体艺术家郑达的工作室,看看他是如何回应的。



《时间的形态》 LED数据装置 2020


美术文献(以下简称为M):请您简单说一下您的“艺术理论”。

郑达:我的创作有一条相对清晰的线索,这个线索来自于个人的工作方法。因为我的工作模式是团队协作和跨学科的方式,所以从一开始我们会像工科的实验室一样列出“Project”计划,也就是创作的立项,然后在以艺术命题的项目之下展开具体的工作。随着整个团队十几年的持续性协作,产生了明确的创作议题。从命题来说这不算是理论,如果真正深入到我们所共识的理论,或者跟艺术史相关来谈,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是:艺术家在群体里一定会有坐标,这个坐标来自于艺术家创作时,所涉及到的不同学科的知识谱系、研究方法与研究思潮,并在某个局部拥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我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习媒体艺术或跨学科艺术的历史,从西方艺术流派到艺术家个案的研究、中国的艺术现场。另外一点,我也很有兴趣并会很认真的去阅读非本领域的前沿性论文,这些论文很可能是工程师写的,也可能是来自于科学家们的基础研究,他们的研究方法与阶段性成果对我来说也是理论基础,同样我也会坚持去做国外媒体艺术专著的翻译,这也是跟创作实践并行的一个阶段性工作。每件作品在创作之初,我都会以创作自述开始,用文字的形式来描述作品的观念,甚至是技术系统的细节,以免在团队参与到制作深化部分时,不同层次的丢失掉初始的创作“灵韵”。阶段性的创作计划完成后,我们也会用论文发表的形式来做总结,这种工作模式是对我自身创作的概括——用做研究的方法来做艺术创作。



灯光装置原型测试 2019


M:您如何看待艺术“跨界”?或者说,在您看来,您创作中所跨之“界”是什么?

郑达:艺术创作从视觉史来看其实一直在跨界,很多专业领域也是一样的,需要有人不断扩充学科的边界。17世纪的绘画已经借用了“透镜”等科学观看的工具,后来照相机的出现,到今天可计算电子媒介的普及,包括未来的智能化,都会改变人与图像、影像之间的关系。艺术本身就在不停的模糊跟其他学科的边界,所以如果到具体的某件创作上面来谈跨界,它是跟创作语言、材料相关,这一部分可能要根据不同的作品来谈,比如有的作品更多的和人的感知相关,那么我会去问专业医生,或是查阅与人体感知相关的研究文献、论文,从医学上面去界定人的听力系统或者视觉系统,或是在这个作品做出来之后去找不同的人做测试,这会用到其他学科的一些工作方法,有的作品可能比较偏工程性,比如说会用最新的AI技术,或者是用特殊的灯光材料,我们会跟相关的企业合作,然后大家一起来研发需要的材料,研究怎样让它具有易用可控的状态。这种跨界是对我来说是无时无刻在产生,这也是我们跟整个社会系统产生链接的一种方法。



《Data Pool》 跨媒介艺术装置 2018


M:在您的作品中,您很看重建立艺术家、作品和观众三者之间的平等关系,请问这样的三者间的平等关系对于您的艺术创作意味着什么?

郑达:对,这是我近10年来都是围绕的核心,从科技艺术或是媒体艺术背景来看,更早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艺术家创作媒介的变化和迁移,这是一个显现的问题。但至少从我的角度去理解,艺术发展到今天,我们对于艺术作品所谓的审美距离、观看产生的意义,已经有着不同的认知。那么接下来的艺术是不是还和之前完全一样,有所谓的凝视产生观者的意义,或是情感的传递还是通过眼睛的注视产生的?通过电子媒介,交互式的参与性艺术,会让这种意义在结构上发生很大变化,特别是在未来智能化技术的参与下,作品可能会脱离艺术家的控制,而是与其他的参与者或数据相联结,从而让作品具有自主性。通过时间的变化不断的形成动态因素,这一部分的完成需要更有开放性。这种开放性来自于我们面对的新的文化逻辑、经济模式和技术条件,这是一个整体的系统变化,就跟我们所看到的电影一样,我们会经常会谈IMAX、3D电影或者4D电影这样的概念,它其实也不断的在增强人的感知,很多导演也试图去实验新的叙事结构与感官技术。艺术不管是从观念、媒介甚至工作方法上面来说,都会产生很大变化,这才是我觉得特别有意思的地方。



郑达工作室 2020


M:有一种普遍的说法:“技术做到极致就成了艺术”,那极致的科技能等同于艺术吗?

郑达:我觉得科技不等于科学,科技还是要面对用户,要为大众服务,或者是对某个产业有当下的贡献,所以说技术不完全等同于艺术。而在技术这个层面,很多时候我们还是强调了它的有用性,任何极致的东西都代表了人类创作力的一种巅峰状态,所以它从工艺或创新程度来说,可能包含了很多智慧的因素,但如果只是把它作为生产环节的一个链接,没有任何反思或是情感传递的话,它只是提高了生产效率,我觉得这还不叫艺术。但如果是某种科学的基础性的研究,或是对人类生存方式有改变的新科学理论,这样的思考纯度,我觉得可能属于我们所谈的艺术的创造力。


M:艺术和科学的边界您是如何把握的?

郑达:我觉得这种边界来源于可控或者是不可控,对于我来说,能控制的东西我没法给它定义,不能控制的东西我只能给它定义。所以边界来自于你自身的学习能力,或说是控制能力。我们具体的创作工作中,感性的概念部分往往也是与极具理性的实施层面相融合,界线也是动态的。




《捕食者的函数》 互动机械装置 2018


M:请您从艺术的角度来阐释一下您对“后人类”的理解?

郑达:我们已经后人类了,在90年代初日本动画、漫画就已经描绘了我们今天人类的生存的一个真实现实,人的形态保留了,但思维更为拓展,身体介入了越来越多智能机器。现在不管是AI还是我们使用的智能手机,它已经变成了我们与现实互联的一个外挂,没有人能在都市化的生活中轻易离开智能手机。从艺术创作的角度来说,这也不是一个新鲜话题,我们对艺术的感知只是我们在生活方式上面发生了一些迁移,有一些艺术家非常关注后人类艺术的一些命题,比如说基于智能化的创作,对于生物科技的关注,比如我们所谈到的不可见的数据、网络,这些超越人眼睛视野的东西,确实是在后人类的语境下所产生的。我觉得它还在不断的变化,不断的产生,我们还看不到有特别清晰的一个路径。



郑达工作室 2020


M:如果有一天您能使用人工智能进行创作,您最想做一件什么样的作品?

郑达:其实我已经在做了,是从5年之前已经在开始尝试,可能那时候的人工智能更为基础或者初级一点。今天我所面对的是相对成熟的人工智能系统,可以监督式学习,然后用“machine learning”的方式去收集自然界的数据,来进行预判下一步会怎么样,当然整个过程是由机器自动产生的。更为明确的是,下一阶段的计划可能使用更多的智能化技术和设备,还有数据收集、普适计算都会参与到我的作品中去。我觉得人工智能对艺术家来说不应该是工具,它应该让艺术家去思考新的技术系统,给社会带来更多认知上的偏差,而不仅仅只是生产方式的变化。不管我们的技术有多发达,在这个过程中间只要你有耐心,就会发现现实跟虚拟还有很多的间隙。对我来说,我期待去做一个自己跟人工智能的混合体,让它永远存在我的作品中。


M:游戏性(交互性)在您的很多作品中都有体现,而当今电子游戏的艺术性也越来越强。您认为“具有游戏性(交互性)的新媒体艺术”和“具有艺术性的电子游戏”应该如何区分?

郑达:游戏是会把参与者看成用户,不管是它多具有艺术性或者独立性,它还是会考虑用户的体验感;艺术是让人回归到人的本质,让参与者怀着感性的视野去看待艺术作品,以此来加强参与者的体验感,所以这是两者是完全不同的。当然游戏作为一个大众的媒介具有很多文化属性,甚至有很多艺术情感的表达。正因为它是大众媒介,所以它需要兼顾的功能性会特别多,但艺术显然没有办法完全成为大众媒介,更多的还是艺术家自身观念的输出。



《生理反应3》数据化声音装置 2018


M:游戏性(交互性)对于新媒体艺术重要吗?

郑达:不太重要,这就像我们谈绘画里面形准不准的概念,这是基于艺术家怎么样处理艺术作品的结构。有些艺术作品不是为了去描绘透视关系、形体准确而创作,同样新媒体艺术的类型也非常多样化,很多作品并不是必须要依赖于交互性或体验感,所以我觉得交互性还算不上是新媒体艺术的结构性语言,它应该算是艺术家在考虑或者建构作品系统的时候的一个选择。之所以在当下的展览里面,很多时候我们谈到新媒体艺术的交互性或可玩性,原因是这种作品类型有些天生的优势——它适合很多人参与进来。这些媒介也是大家在生活中间常常会接触到的,没有陌生感,再加上其他的感官刺激,比如声音、触感,这会让观众感受到和作品有内在的联系,可以走进到作品里面。这个游戏性不同于新媒体艺术的参与机制,我觉得是两个概念。



郑达工作室 2020


M:您是“低科技艺术实验室”的创立者,既然是“实验室”那么就一定有“实验”成功或失败,请您说说哪一次或几次的“失败实验”引起您更深刻的反思?

郑达: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失败的,成功比较少。失败意味着成本,因为你会花很多时间、精力、人力、物力在一个“project”上面实验。记得6年前我们用扫地机器人做系统的开发,想做成一个作品,但后来设备非常贵,然后在开发的过程中也遇到很多技术问题,包括展览的部分场地也没有办法控制。像这种实验项目失败的案例应该占了三分之二或者是一半。


M:请您为我们介绍一下您了解的新媒体艺术的市场。

郑达:新媒体艺术是一个全球化的市场,并没有所谓本土市场的概念。在日本和韩国,有很专业的财团下属的新媒体艺术机构,也有传统的大画廊会开辟这一个板块。它跟原有的艺术市场有些不太一样,因为它并不依赖于传统拍卖或者是个人收藏,越来越多的是品牌还有大型科技公司在关注这一版块,新媒体艺术的收藏者更多的是机构和团体。从整体来说,市场还是非常好的。



《未知时空的光泽》数据化互动装置 单模块设计图


《未知时空的光泽》数据化互动装置 2019(测试中)


采访、编辑/黄静岚、车逸豪



关于艺术家


郑达,媒体艺术家,低科技艺术实验室”(Low Tech Art Lab)创立者,作品获得英国 “The 2017 Lumen Prize” 互动艺术大奖,“2018 第三届王式廓奖”艺术奖得主。英属哥伦比亚大学(UBC)艺术系访问学者和韩国首尔 CPI 研究员。艺术工作聚焦于艺术与科学的跨媒体互动艺术,其创作轨迹焦距在现实与虚拟世界交错点的探索和实践,包括游戏艺术、互动艺术、机械装置、媒体剧场等。创立的“低科技艺术实验室”专注于当下媒体文化和跨学科的融合,基于电子虚拟环境的艺术实验,探索光与运动的交互、机器视觉系统的算法美学,以及可计算媒介的装置艺术的感知系统。


《生成的线索》 “自由活动: 我信了你的@¥$%&*” 展览现场 

美术文献艺术中心 2020


作品获奖:

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  优秀奖  2019年9月

第三届王式廓奖   艺术奖   2018年9月

英国“The 2017 Lumen Prize”互动艺术大奖  2017年9月

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  优秀奖  2014年8月

第四届中华优秀出版物奖   优秀奖  2012年11月

中国数码艺术专业委员会奖  优秀奖 2006年12月


《未知时空的光泽》数据化互动装置 2019(数据控制系统测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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