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

作者/陈响

朗诵/王兴政

故事从村头的田垄开始

我的诗句如同初生的椰子

沉甸而滚烫     在南国的岁月间

砸出一洼浅浅的青稚

橡胶树的衣摆    覆满海洋般的青苔

我轻轻抚摸     就像翻阅一段年轮

她流露白色的哀怨    难以捉摸

槟榔叶子肥大    油光可鉴

揉碾阳光    我惊讶他的     从容不迫

春天的故事还在    夏天尚未到来

秋与冬还在遥远北境

而我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滚落在田垄的果实

我未来的诗句     它的声响

和果实落地的一刹那

有父子间的那种相似

以下这些诗是夏雨诗社从陈响平时所写诗篇中选出的，按风格、主题等分为四部分，各部分标题为后加，时间依据陈响在朋友圈、QQ空间所发布的时间，文字未作修改。

PART1  椰园的抒情诗人

凝视

我从那片橡胶林里钻出的时候

潮湿闷热的梦，气泡似的

在白色浆液里破裂开来

她站在离村口最近的

槟榔树下，拖着渔网凝视我

披着清晨的雨露和橡胶的模糊

逆行的阳光，遮住了她的脸

我想起红毛丹的毛刺

还有，洪流里的一瞥

映照着窗外的雪

多年以后，我还能忆起这支片段

也记得清结尾，是我

念起重要的事，拉开了

自己和坚固村落的距离

去接近遥远的远方

小河还在流淌

所以她拖着她的渔网转身

迎着阳光的逆流

和温暖的大潮

像一条灵活的小鱼

游回了我出生前的，红树林

林间

林间的音乐列队

正缓缓从远山开来

肥大的棕榈叶子，清晰的

风从中钻出，温柔

如同絮语

槟榔挂在枝蔓

像漫天星野

从枝头谨慎地跌落

一颗绿色的音符，如此

汇入林间的宁静

绿色缆绳织出的天空下

热带雨林相互来往

攀上一株挺直的椰树

看见童年走远

看见群山的退潮

PART2  今天与寂寥同义

秃顶

事实上最近有点烦

秃顶总来敲门

每天夜晚倒退着来喊我名字

自以为我俩亲密无间

他告诉我

你爷爷秃顶

你爸爸秃顶

你也得秃顶

……

头顶剩下的毛发每晚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能想象门外

秃顶那脸上挂着的

百元大钞的笑容

预备着把整桶

中年男人从头灌下

我想

不做领导

不做教授

不做上班族

操蛋的生活却没有给我别的选项

秃顶笑着说

“你大爷果然还是你大爷”

——作于17.8.26  初稿

白色太阳隐没鸟群……

白色太阳隐没鸟群

青色的风传达一种情绪

我明晓的是

今天与寂寥同义

我的房间空无一人

阳台间白色衬衫耀眼

洗衣机滚动

填写日间的空闲

这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命运夜登门拜访

窗上冷色黄昏朦胧

我明晓的是

今天与寂寥同义

——作于2017.5.1

饱食终日的我

二十一点五十六分

推开寝室的门，工厂的轰鸣将我淹没

十八点整

上课，黑夜偷偷跟着

十七点二分

晚饭：剁椒鱼头、豆芽、紫菜汤

恍惚听见风扇转动的饱嗝

十三点整

上课，没有午休

十二点整

午餐：大白菜、绿豆汤、肉丸

看见传送带完美切开白天，送走时间

八点整

上课，头脑胀痛

七点二十分

早餐：油条、白粥、咸菜

无趣与庸常和我一起排队

六点十一分

我高高在上，俯视哲学家们扭打一片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饱食终日的我

等待着又一天的饱食终日

——作于2016.12.5

PART3  樱桃河边的波西米亚人

开学

啊，开学了，

人群蠢蠢欲动呀，

又健康而湿润地淫荡起来了。

——作于2017.8.27

胡晓敏组诗

一

搭上一辆通往今天的列车

乘客们议论

要谈论胡晓敏不是

一件轻松的事

因为他睡在陈响的对床

夜晚与诗人脚对脚

两脚之间陌生得像是

海底的黑石头

但胡晓敏这个字眼

令人想起

长胡子的孔子

说：敏而好学

他的学者气质真令人着迷

起码宿舍里没有孔子

尽是他的徒子徒孙

胡晓敏的下巴也光滑如斯

只有和陈响说话时

才显现出强词夺理的胡子

列车到站

胡晓敏睁开第一眼

陈响在地上走动

谈论胡子、孔子、胡晓敏

气闷的今天！

二

早晨我从沼泽中浮起

帘幕的浓雾涂满阳光

蔓草萋萋

胡晓敏睡在岸边

有时 我的喊叫剪开浑噩的水草

他还在和周公下棋

等着敲落灯花 上课的铃声慢慢长高

别离已到

我想我有足够长的时间

没有在小径上碰见胡晓敏了

偶然的摸鱼课

见他露出可爱的面庞

很快隐没在中文系的潮中

我想我可以用

零点三五毫米的圆珠笔

把一米八的胡晓敏写下来

保存在最清晰的胶卷中

除了他的狡黠的笑

三

放飞一只风筝

等于制定一条方针

胡晓敏手里拉线

团支书一般认真

风是批斗会

切割开风筝与大地的距离

我们奔跑

等于大跃进

胡晓敏口中的红宝书

就是我们海洋般的大字报

涨满整座天空

胡晓敏目视高高的风筝

一块石头，美帝苏修

安排了一次阴谋

胡晓敏跌倒的时候

不左也不右

——作于2017.6.10

夏雨诗社

下午从逼仄的空间开始

诗还走在来的路上

咖啡厅格调不高

夏雨诗社召开一次例会

社长在首席唾沫横飞

我幻想是否有另一个词

将它替换

一个软弱的代词？

还是一个强健的专有名词？

我们一边

高呼革命的浪漫

一边往洁白的诗稿

灌注鲜艳的形容词

头皮屑骚落咖啡杯

在场的大佬急得跺脚

震落雪堆

你们的所有格的使用简直

害狗得肠胃溃疡

社长操起动词给每人

一记坚硬的爆栗

韵脚害怕得从桌底逃离

我分明看见了

异化的修辞在粉饰太平

“奥德修斯还在海上”

他们试图以一个隐喻

给今天作结

离席的黄昏

夏雨诗社的背影

像极了波西米亚人

诗呢？

哦，还在路上

——作于2017.4.28

牛肉烧饼

暮光下的东川路

行人和流车拧成了一股光绳

简单的烧饼铺在角落

望着一点点奶茶的冗长人群

咬一口牛肉烧饼

味蕾学会了沉默

南方的胃寻到了新乡

——作于2017.3.12

谈谈爱情

夜深了

月光愈亮 香气愈浓

晶莹的植物生命勃动

坐下来吧 谈谈爱情

彩云间月光透亮翩飞

蝉鸣在夜袖里暗中发动

浪潮般的体悟

你流眸顾盼 低下头

回答着爱情

今夜 兴许大雪亲吻山村

城市间却温暖犹存

悄悄 忘却这一席幽梦

让我们坐下来 谈谈爱情

——作于2017.7.20

PART4  隐秘的马蹄声

鸽

首先，你得学会欣赏

公园里的白鸽

纤纤的姿态

你坐在长椅上

用生活的碎屑

喂食着那些鸽子

不知不觉你也混迹其中

以和我一样的喙

啄食一种蜜

可是，你想念的

不是一种地上的生活

你纤细的红脚生来

是为了行走在云天之上

是为了所背负的沉重羽翼

我还会梦见一个梦

苍虬的笔法书写鸽子

古老河岸边

它曾游在潋滟的水光之中

闪耀已经遭受遗忘的白色

——作于2017.6.8

七月的马

落日黄昏中

传来得得蹄声

深深的六月 

还在枕边徘徊

一起到北方草原

有七月的马

温驯如雪

蓬蒿中浮现

江水悠悠

忧郁的黄金

濡湿了我的幻梦

——作于2017.6.21

比温柔更温柔……

比温柔更温柔

你十指纤纤

比隐秘更隐秘

你伐木丁丁

某个瞬间

你的林间静谧无人

眼眸流转

一次小鹿的跳跃

这样的景色固然美丽

不妨信马由缰

我们互诉衷肠

在黄昏来临的

雨后初晴

——作于2017.5.2

第一夜

我是孤独的宇宙

打不开的窗户

候鸟带不走我的声音

白象留不下它的脚步

不错，是孤独的宇宙

……莱布尼兹的诅咒。

——作于2016.11.9

内容来源：蝴蝶为你朗读、夏雨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