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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时尚拍得那么好,却说对时尚“不感兴趣”?

VISION VISION青年视觉 2022-10-06

一分怪诞,二分幽默,三分漫不经心。有些神秘,有些迷人,还有毫不掩饰的坦率与真诚。说的就是摄影师 Hubert Crabières。


Personal Project, 55 Costumes


1989年出生的法国摄影师 Hubert Crabières,代表了一种年轻的审美,真实、鲜活,但并不空洞。Hubert 以幽默的视觉语言表达他对世界的深刻思考,用重复出现的元素展现摄影的无限可能。


他的视觉语言似乎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构思,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这种不用力的表象之下,是长久的思考与构思,而鲜明的个人风格背后,经过了取舍。这是一种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简单,是清醒与克制过后的狂欢。Hubert 说他的驱动力是“创作具有直接视觉冲击力的照片,并意识到这种欲望的空虚本质,以及它可能代表的概念之间的关系。”


热情与冷静、表象与隐喻、平凡与独特、重复与变化,正是这些矛盾的特质为他的作品注入灵魂。


时尚摄影历经百年,无数大师一砖一瓦建立了这座华丽恢弘的大厦,而这位“对时尚不感兴趣”的摄影师,用礼花与彩带为大厦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人们看到时尚摄影的另一种样貌。


Campaign for Tsungchien Tang, Untitled


螺旋上升的

复调图像


“复调”原本是音乐学的术语,指同时融合两个以上旋律,每个旋律都独具特色、自成一体, 但又结合于一个统一体中的多声音乐。


苏联文学理论家米哈伊尔·巴赫金用“复调”来比喻对话中充盈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


Series for Vogue Italia, Credits


与“对话”相对的是“独白”,“独白”把他人作为一种客体,不期待他人作出应答。而Hubert的作品,正是这种反“独白”的复调结构,重复、变化、螺旋上升,像是复调音乐固定又不断变化的乐章。


Hubert 对“重复”有着独特的思考,他喜欢拍摄重复的场景,拍摄他身边的朋友和家人,“重复”是他的伙伴,也是他创作的元素之一。


其中他在疫情隔离期间创作的「55-costumes」项目,鲜明地展现出了他的个人特色与影像风格,在重复的空间、固定的事物中,无限展开他的灵感。


Personal Project, 55 Costumes


Personal Project, 55 Costumes


幽默、对话

与说“不”的权利


在摄影创作中,摄影师、客户、模特之间存在着权利关系,尤其是在委托项目及商业拍摄中,甲方和乙方之间无法避免地存在着话语权的不对等,而这种不对等带来了一种紧张的关系。对创作者来说,这是发挥创意、表达自我的一大阻碍。


Hubert 认为,幽默感是打破这种紧张关系的第一步,尤其是自嘲。“对我来说,拍照就像在插科打诨。这个想法很重要,因为它是我面对权威的一种方式,一种维护作者身份的想法。”因此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一些近乎于怪诞的表达,有些不合常理,但却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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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话,则是缓解摄影师与模特之间紧张关系的方式。Hubert 反对物化模特,他更愿意拍摄身边的朋友和家人,因为他们可以在拍摄的过程中自在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从而平衡拍摄者与被拍者之间的关系。


在一次成功的创作中,没有人是被“物化”的,每个人都是参与者也是拍摄项目的一部分。对话是一种尊重,一个被尊重的模特所展现出来的精神状态、肢体状态,正是照片的生命力本身。


此外,他还强调拒绝的权利,摄影师应该清醒地认识自己,知道自己创作的底线,从而可以拒绝那些不符合自身风格和创作初衷的拍摄邀约。可能年轻的摄影师会有这样的困惑,觉得每个机会都需要抓住,却在各种不合适的“机会”中消磨了创作的灵性。


说“不”是需要勇气的,但对一个希望建立个人风格的创作者来说,这是艰难又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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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画的摄影师


Hubert 说他从不参考别人的照片,而是更愿意画出自己的想法,他不会画画,但在这样耗时的绘制过程中,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他为我们分享了一些他的画,看着这些稚拙而真诚的图纸时,仿佛能看到 Hubert 在一笔一笔认真地描绘着细节,在冥想与重复中一点点接近脑海中的图像。




摄影行业中有一种常见的习惯,先找参考图,再为其寻找解释,或者摄影师负责拍摄,他人负责阐述,这其实是一种本末倒置。


柏拉图曾提出哲学上的三个终极之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的前后顺序其实是不可调换的。Hubert 在画画时,本质上就在回答这三个问题,而当创作者真的弄清楚了拍摄的缘起、背景与实现方式,一切便水到渠成。


灵感从不是苦苦寻觅而来的,它其实是思想的附属品。当创作者自觉灵感枯竭时,不如先回归于生活,认真地观察自我,观察他人,观察我们生活的地方。


Hubert 在他生活的工作室中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影像语言,他的礼花、彩灯,他的朋友、家人,他的55套服装与热闹的派对,看似不变和日常的环境,这其中就蕴藏着无限。



V:青年视觉 VISION

H:Hubert Crabières


V:在你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很多哲学家的思想,哲学或者社会学对你的影响大吗?


H:我年轻时深受俄罗斯文学的启发,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Dostoevsky )的作品。也许在内心深处,我只想与我亲近的模特(家人、朋友等)合作,在一个重复的空间中拍摄重复的面孔。这是一种摄影解释对话的概念:通过在我的日常环境中拍摄那些了解我并可以表达自我的人,我试图找到一种方法让拍摄现场的权威与观点的多样性共存。


我想我确实更受到文学、哲学的影响,为什么不是社会学,也不是一般的摄影或视觉艺术?正是通过讨论、辩论并将我的思想与现实连结,我的研究才得以建立。


V:很好奇你和模特的关系是怎样的?


H:几乎所有的模特都是我的朋友、亲戚或家人。就像情绪板倾向于使图像脱离创作的语境,与专业模特合作也为我带来了同样的问题,但以一种更关键的方式出现:你把一个人从他们的现实、社会、情感中脱离出来,以便把期望投射到他们身上。


戏剧和电影可以更容易地给演员留下空间,而摄影,尤其是时尚摄影,倾向于模糊模特本身的个人特质,从而把他或她置于一种被创建的视觉原型之中。


我个人觉得这种形式非常暴力,特别是物化模特,必然伴随着我们每天都能在这种环境中看到的种种极端形态,那就是反抗的缺失或者机会主义造成的。在我看来,所有的权利关系都很危险,尤其是涉及到那些与模特们的实际情况相距甚远的拍摄,他们承受着各种心理性和符号化的压力。


Series for Temple Magazine, Untitl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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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与我亲近的人合作,我试图回应这些问题。首先,因为我的亲密朋友和家人不仅仅是潜在的形象:他们是我经常遇到的人,并且在拍摄之外对我来说仍旧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够表达自己的意见或反对,这使我可以平衡权利关系,即使跟客户也是如此。与模特的这种关系使我不会陷入到伪叙事的投影中。我拍摄我的朋友,因为他们有空,因为他们想要,而且这个群体激发了良好的能量。最终,它以一种近乎纪录片的方式证明了我想表现的真实性。这种真实性可能在表现的丰富性上显得有些片面,但它不是虚假的,这对我来说似乎是最基本的事。


V:在以前的采访里,你提到过说“不”的权利,说“不”权利对摄影师保持自己的风格有多重要?


H:知道如何说“不”很重要。因为每种形式的合作我们都需要参与其中,我坚信某些决定会对作品的可信度产生永久的影响。委托拍摄是令人兴奋的,但同时也存在着许多的权利关系,并且有时产生混乱。对我来说,拥有一个准则是很重要的,尽管它可能是公开的,能够从一开始就拒绝一个项目,或者能够在时间很紧的情况下不接受创作与我们的研究方向相反的东西。有趣的是,在这个领域有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在最后一分钟才做的,没有留下太多的时间来反思。


Campaign for Susan Fang,Shanghai Trans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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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获得的金钱与所承担的代价趋于等量时,特别是在象征着被金钱吸引所推动的市场中,恐惧感是随之而来的。害怕没有得到客户的钱,害怕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害怕跟不上当下的趋势,害怕摄影师没有在合适的条件下工作,害怕付不起他的开支,以及害怕不能胜任任务等。想要深思熟虑来尝试新的事物,恐惧是最糟糕的感觉。


在专业领域,恐惧迫使人们接受在其他情况下永远不会接受的事情。我认为,在目前的体制下,很难想象那种感觉会消失,因为这种感觉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它之上的。因为这是一种妥协,所以有必要理解它、接受它,并找到解决方案,以免给它太多的空间。抵制威权的首要方式是能够说“不”,从长远来看,这也是继续保持自己创作风格的最佳方式。


V:能谈谈你在隔离期间创作的「55-costumes」项目吗?


H:「55-costumes」项目在我作品中的位置有些模糊,因为对我来说,它本身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项目,甚至不是我图像创作中的一个系列。然而,这些照片有一些非常真实的东西,它让我与观者之间建立了联系。


这一切都始于法国在新冠肺炎疫情初期实施的严格隔离,我原本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整理一下我的东西。为了拍摄,我积累了各种各样的道具,但它们最终占据了我的空间。我和朋友们住在一起,这有时让他们不太舒服,所以我想把它们整理好。


Personal Project, 55 Costumes


首先,为了好玩,我给自己做了一套像鳄鱼一样的“反冠状病毒服装”。我从小就很喜欢和衣服一起玩,非常好奇如何才能让它变得更好。于是隔天我又重新做了一次,结果非常令人满意,让我想更认真地拍摄它,而不是用手机随便拍拍。在花了这么多时间后我依然没有把东西整理好,甚至把它们弄得更乱。那时我想,不妨尝试每天都制作一件衣服,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我选择一种物品进行整理,在整理之前,先为自己制作一套服装。所以这些服装有点像通过整理物品而对我过去的工作进行考古。人们可能从过去的照片里找到制作这些服装的道具,也可能从未来拍摄的照片中找到它们。我喜欢这个想法,就像一个有点长的笑话,永远不会真正达到它的终点。因为隔离期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


Personal Project, 55 Costumes


Personal Project, 55 Costumes


V:你向我们展示了在不变的空间中可以创作的各种可能性,你如何看待重复与变化?


H:在摄影中,我试图创作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基于图像及其地理位置所产生的影响,在家工作本身就是探索的一种方式。这有两个主要原因都基于“重复”的概念。首先,让空间具有辨识度,对我来说,就是限制背景的视觉冲击力以及它可能引发的浪漫主义。第二,通过重复拍摄这个有辨识度的、生活的空间,我们可以逐渐识别出什么依赖于布景,什么脱离了它,这个空间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人们生活的地方。这种对话,有时是两者之间的对抗,在同一个地方的一个又一个的重复图像中发挥了全部力量。


通过这种方式,通过布景的重复,舞台上潜在的恢弘一面(比如客厅里的烟火)呈现出一种夸张、欢乐但有些怪诞的品质。突出了为产生图像而设置的效果,正如它破坏了它们的效果一样。


再用笑话举例,这有点像开玩笑时有人剧透了它的笑点,笑话被破坏了,但故事就在那里开始。


Image for Maison Caron,Firewor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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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Pro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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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 Hubert Crabières 的

完整版访谈内容及更多图片

见《青年视觉VISION》第183期




text & editor

Raven


photo

Hubert Crabiè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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