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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明睿:当前的“城市大脑”仍然名不副实 | 腾云大家

茅明睿 腾云 2020-08-23

本文是 腾云大家 系列的第 002 篇文章

作者是城市象限创始人茅明睿


中国目前的智慧城市项目在建数量位居全球首位。


当各大城市都在利用人工智能、云计算、物联网、空间地理信息集成等技术将自己从头武装到脚的时候,有人抛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在这些改变之中,有多少真正提升了我们的幸福感?


归根到底,这是一个与“科技向善”有关的话题:当市民的个人信息越来越多的被用于维系城市大脑的运转,城市是否回馈给人们同样的包容、便利和热情。在城市与人之间,技术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本文精编自茅明睿在新京报智慧城市研究院主办的“未来双城记—城市智慧大脑的建设与运营之路”论坛上的演讲。他指出,城市大脑要想发挥向善的力量,必须先具备正确的城市观。


讲者/茅明睿

城市象限创始人


我是一名规划师,同时也是一个智慧城市领域的创业者,我今天想给大家分享一个话题:从城市规划的角度来看,我们的城市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大脑”?


城市大脑的应用越来越普遍了。上海、北京、杭州...许多地方都在进行城市大脑建设。但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一下这些城市大脑,便会发现它们有一些共性特征:


当前的“大脑”主要应用在城市状态的描述和识别,使用最多的是计算机视觉技术,通过计算机视觉感知和认知能力发现城市中的违规行为。


于是,当城市管理者发现道路人流量太大,便开始部署防控;当发现了罪犯嫌疑人,便马上进行抓捕;当发现马路上井盖丢失,便安排环卫工人把它补起来;当发现乱停车现象,交警们便赶去罚款…


通过这样一些实际应用场景,我们可以发现,目前,城市大脑主要用来认知事情在何时、何地发生的,它不需要做复杂的角色,只需要发现问题就好。


简而言之:眼疾手快,但智商不高。


这些眼疾手快但智商不高的系统,是否应该被称为“大脑”?答案是否定的。它们主要被用于“确定性响应”,即用于解决简单的、有明确治理规则的问题,与其叫它们大脑,不如叫它们天眼


对于绝大多数城市而言,它们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往往都不是通过城市大脑进行简单决策就能解决的,比如解决“三感”的问题: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都不是利用城市大脑进行快速响应就能解决的。


城市规划本质就是对城市的资源进行优化,所以城市大脑理应成为城市资源优化过程的助推器。


从这一点看来,当前的城市大脑仍然名不副实。


我们为什么没有看到特别恰当的城市大脑的应用呢?因为城市这样复杂的系统里存在一个隐秩序,城市有自己的规则,但是这个规则并没有被人类发现。



最难的一件事情——也是最荒谬的:我们没有办法定义什么是“好的规划”。我们不能定义好,就意味着不能树立规则。


我们可以定义“有井盖”比“没井盖”好,但什么是有获得感、幸福感?不得而知。由于没有规则,城市大脑就无法服务于更优化的过程。


什么样的城市是好的?北京提出了安全性、便利性、宜居性、公平性、多样性五个标准,但这五个性当中只有安全性比较容易下定义,这也是目前智慧城市主要集中于智慧安防领域的原因。而什么样的生活更便利,什么样的城市更宜居?我们不得而知,所以我们的建设工作无从下手。



我做了如上图所示的社会系统治理模型。我认为,我们可以把社会系统的治理手段理解为“温控器”。


控温器主要做两个事情:一个是政府通过一些冷却的手段让我们的社会系统稳定、安全、有秩序、有规范,即管控和执法。


但一个城市不能只有秩序,还需要更多人文价值。每个市民需要对城市有认同感,城市也需要包容性、多样性、创新性,这样的诉求恰恰是和冷却手段相反的——这些“加热”的手段是为了让城市保有人性。


城市温度的提升,需要公民的培育和营造,也需要市场和社会机制发挥作用。政府对城市升温没有直接手段,只有间接手段,一旦政府在这个过程当中错了位,用冷却手段解决温度问题,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呢?


举个例子。大家都希望北京更美,规划师说,应该对北京进行色彩规划:皇城内是红墙,皇城以外是灰色调。如果政府部门把规划师提出的大原则变成直接手段,那就错位了,就会变成这样:



既然规划师说了主色调是灰色,那么皇城以外的建筑不管材质是什么、年代是什么,一律都变成灰色。还有,为了整治广告牌设计杂乱的问题,许多街道变了“殡葬一条街”,就像这样:



这些都叫做片面的城市观下的“行政有为而治理无效”。假设在这个过程中,某个政府部门求助于智慧城市企业的建议,他们会及时提醒政府这么做不对吗?我认为不会,他们可能只会帮助政府发现还有哪些街道广告牌没有变成“殡葬一条街”。


让城市大脑告诉政府怎么搭配城市色彩更美,这是目前技术做不到的。


我曾在一个演讲中提出:“自然科学技术可以让人类走得更远、走得更快,而人文社会科学可以让人类在走的过程中保持正确的方向,以及让我们的社会在这个过程中不至于崩溃。科技的发展必须有个内核,这个内核就是人文精神。


但我最近观察到了一些失去了内核的科技应用案例:


很多中小学在教室里使用人脸识别甚至可穿戴设备等科技产品,用以分析孩子的注意力是否集中。我认为,这有可能将孩子变成“囚徒”,虽然这样可以单方面强化学校的管控力量,却没有想到一个问题:孩子也需要被尊重,他们也需要知道规则不能作恶、需要知道技术应该有伦理。


我们却经常忽视科技向善的问题。


据媒体报道,全国数十所学校在进行某头环产品的注意力训练课程试点。


当我们检索关键词“智慧社区,人脸识别”,百度可以检索出332万个页面。


有很多社区都在想当然的构建所谓的智慧社区,但结果常常只是让每个公民的隐私都暴露在物业公司眼下。当我们每个业主的一举一动都被实名制的轨迹跟踪,当每个人的每个行为都被物业获取,此时,如果物业公司无法预测和防范那些对业主信息图谋不轨的商家,便可能导致城市的系统性风险。


这样的智慧社区其实是“智障”。我们从中看不到一丝温度。


很多企业在用确定性思维面对复杂性问题。他们认为,通过单方面强化公权力管控能力,即可提高城市资源优化配置。我们应该认识到,城市问题充满不确定性,要学会用不确定思维面对复杂问题。


我们应该培育市场和社会的力量去推动城市自我成长,否则我们的城市就会止步不前。


城市规划师当下主要任务两件事:第一,帮助“城市大脑”建立起正确的城市观;第二,帮助大脑对城市系统的隐秩序进行认知和发现。



我的团队也在做这样的事情,我们服务于加温的过程。我们在研发系统中构建了城市的智能感知功能模块,城市的认知功能模块和城市优化算法。


想要让城市变得更好,首先要对城市进行系统性诊断。现在的城市大脑往往只讲究决策速度,这是不合理的。试问:北京的交通拥堵问题能通过快速决策解决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所以,面对复杂问题,我们需要沉淀数据、发现规律。


我们的系统就是服务于数据的沉淀和规律的发现。通过大量数据认知城市运营状态,对城市运行状态进行体检,发现每个社区、每个街道的安全性、便利性、可覆盖性、美观性等。最后,再将这样的发现结果变成专业报告,提交给每个街区的规划师团队,让他们利用体检结果对城市问题进行治疗。



除了“体检”,我们也服务于“治疗”。例如,针对北京的各类问题,我们开发了在线治疗系统,它能够评估每类公共设施在城市中的缺位情况。


当我们给一个小区增加了一个出入口的时候,会如何改变小区居民在步行可达范围内的公共服务获得能力?市当中增一个养老院、一个儿园,会我们设施缺位程度降低多少?在拥有了仿真和模拟效果的系统后,这些才是城市大脑应该做的事情。

 

最后,我来总结一下:城市规划应该帮助城市大脑建立正确的城市观,让它能够尊重城市发展规律,让大脑能够认知城市系统的隐秩序,认知城市的基因。进而,通过感知与测度、认知与评估、仿真与模拟,实现智能化的治理系统。让城市大脑有德、讲伦理,更让城市大脑有知识、讲科学。



丨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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