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夜读丨邓艾偷渡的阴平道，原来这么美

当阴平道出现在汉高祖的县级建制中，它便有了光耀的前身。载于《汉书·地理志》的“阴平道”，是受广汉郡管治的下设行政区划，为西汉朝廷专门针对氐族聚居区而置。当地居民的成分是那时设置行政区的依据，称之“道”的地方以少数民族为居住主体。后来，阴平道的名称随着朝代更迭发生变化，但作为郡、县一类的行政区域机构，它一直存在并延续至宋代。

阴平道为“秦蜀出入之道”的说法由宋人祝穆提出，使其成为一条道路的最早文字见于《方舆胜览》。这一说法延至明代，得到了学者王炜在其《大事记续编》中的肯定，到清代相继被《读史方舆纪要》《甘肃通志》和《三国疆域志》所认同。于是，阴平道经过复杂的演变，颠覆性地成为古蜀道中的一条路。

阴平古道秋色。段雪朝 图

同为蜀道的一段，阴平道绝非一条不咸不淡的路，它得益于魏将邓艾在伐蜀征途中，大胆使用迂回穿插战术并获全胜的军事行动而名垂千古。

据《三国志·魏书》记录，魏景元四年（公元263年），曹魏三路伐蜀。当统帅钟会被退踞剑门关的姜维阻隔在外、进退两难之际，参军邓艾竟出奇策，率兵从一旁的悬崖峭壁上开凿了一条隐密路线，穿过崇山峻岭，直捣江油关，从而绕过蜀汉的防御一线剑门关，直破涪城而兵临成都。

这就是著名的“邓艾偷渡阴平”事件。

就实力而言，魏拥有取得胜利的绝对优势，结果无甚悬念。关键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征战中，邓艾摒弃官道，挥军凶险丛生的阴平道，彻底改变了战争形势，迅速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面，成为中国古代军事史上的经典战例。

邓艾一战成名，名入青史的阴平道也成为了一方重要的军事舞台。

青溪古城。青川融媒供图

阴平古道自摩天岭入川，正式进入有“锁匙”之称的青川县境内。

如果说，英雄是照亮阴平古道的万丈光芒，那建文帝就是从阴平古道上空滑落的流星。当地老人说，“靖难之役”后，传说他流落民间，穿僧服一路西行，后经阴平古道入川。老一辈的人曾亲见有碑文印证，朱允炆当年就隐匿在俗称官帽顶的山下，以始建于元朝的华严庵为“避难所”耕读终老。这传说秘史给阴平古道镀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阴平道古称“左担道”，其中路段逼仄，挑夫自北向南无法换肩，只能靠左肩挑担前行。在《益州记》中有“不得度右肩也”的记叙，还特定指出“邓艾由此伐蜀”。《大事记续编》中也有类似表述。如今看来，阴平道应该是这一带道路的统称，与两汉三国时的左担道也是整体与部分的关系。

邓艾偏偏选择了这条险恶的荒远之道，“从正道旁入”，在看似完全不具备军事活动的险途上，开启了非同寻常的冒险奔袭：“冬十月，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馀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

阴平古道上的摩天岭。段雪朝 图

庆幸的是，他创造了奇迹。作为川甘的界山，摩天岭俗称鬼门关，海拔2227米，为阴平古道上最险恶的路段，岭南尤其峻峭，崖壁无路，令人望而生畏。这是邓艾入蜀面临的首道难关。他身先士卒，以气吞山河的气魄踏入蜀地，经唐家河、阴平山等地，曲折南行265公里。

如今，故国烽烟已散。斗转星移，那些插木铺板的栈道、城关或毁于战火，或隐入尘烟，但陡壁崖障上的凿孔、残破的石桥、碑刻以及风雨飘摇的古道，仍引领我们穿越时空，在寻找中华民族发展历程和文化变迁的道路上行走。

唐家河红叶。青川融媒供图

在唐家河阴平道路段，现存多处栈桥柱孔、栈阁及栈桥桥墩遗迹。落衣沟栈桥柱孔遗迹，位于书写“邓艾过此”的落衣沟桥下河滩上，与其相邻的是写字岩栈桥柱孔遗址。

玄鹤亭段（河沟段）碥道。川观新闻资料图

碥道是阴平古道上最真实的古蜀道遗迹。在通往摩天岭的山路上，这是由石料堆砌却有别于今的石路，如裹毡亭段碥道、将军寨至玄鹤亭段碥道、玄鹤亭段（河沟段）碥道、玄鹤亭段碥道，处处烙印着年代的痕迹。

百雄关遗址是阴平古道上保存最完整的关隘遗址，关隘西侧尚存有石砌关墙，关门东侧有夯土关墙，也是研究明代川北地区汉、番、羌民族发展的重要史迹。

百雄关关隘北门遗址。川观新闻资料图

站在摩天岭关遗址，只见雄关漫道光影交错，守护着今之岁月静好。

且不说唐家河境内的放马坪、马槽沟、拴马树等地名，点将台、打箭坪、磨刀沟、印盒石等传说，每一处都关联邓艾偷渡阴平的历史事件，单阴平古道沿途遗留的古关隘、古城、石栈桥、古墓葬及出土文物，就足以佐其在青川境内的走向。在青溪镇至官帽山段发现的五座古栈桥中，四座均为古代木结构栈桥留下的柱孔遗迹。这是整个阴平古道上保存三国时期栈桥遗迹最多、最集中的一处，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摩天岭大草堂的扭角羚。青川融媒供图

站在摩天岭之巅举目眺望，只见第四纪古冰川遗迹和三国历史遗迹汇集一体的唐家河国家自然保护区俨然一片森林的海洋，在古老中焕发出蓬勃生机，替代鼓角争鸣的是白尾海雕、胡秃鹫、金雕翱翔天空的长啸；走在山间的是大熊猫、扭角羚、川金丝猴等兽类，逐水而居的是长江鲟鱼、野生大鲵；摇旗呐喊的是珙桐、红豆杉、银杏、连香树等参天大树，就连战火纷飞的阴平古道也彻底融入了这个生命家园。

从摩天岭下九倒拐，经南天门、百雄关，沿唐家河过写字岩、落衣沟……一路上山奇峰险，飞瀑如练，溪流潺潺，自然风光十分迤逦。在唐家河腹地长达32公里的阴平古道，宛如轻盈飞舞的飘带，从高山深谷中蜿蜒南出，经青溪古镇与广平高速公路遥相呼应，肩负时代的使命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