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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了,我们为什么还没有男性避孕药?

爱与生命管理 爱与生命 2022-04-15

情人节到了!去年今日,我们掐着点儿,为广大男女送上提醒:情人节晚上九点,正好看下这篇


今天,为了延续一贯作风,我们打算再聊聊避孕这件事儿。相信你早就知道,现在被广泛使用的两种避孕措施是避孕套和避孕药。而谈到后者时,人们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一定是女性避孕药。


等等,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男性避孕药?难道就没有科学家研究过它吗?


市场上最常用的两种避孕方式——

女性避孕药和男用避孕套

(图源:Getty Images)


与男用避孕套的物理防护不同,女性服用的避孕药属于激素类药物。目前使用较多的避孕药可粗略分为短效避孕药和紧急避孕药两类,其中紧急避孕药可能会产生月经延迟、头痛、恶心等不良反应[1]。


既然男女双方都可以为避孕做出贡献,为什么男性避孕用品远没有女性避孕用品那样五花八门?如果男性避孕药成功开发,不良反应是否比女性要轻?


01

男性避孕药,60年前被“意外发现”


男性避孕药其实在60年前就因为一次意外进入了科学家们的视野[2]。在上世纪50年代的美国纽约,生物化学家们正在小鼠身上测试一种抗寄生虫药物——WIN-18446。


遗憾的是,经过测试,这种药物对于杀死寄生虫没有任何作用。然而,正如历史上无数“失败”的研究那样,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也没忘记开启另一扇窗。当科学家们为白费的努力感到沮丧时,事情似乎出现了意外的转机。


在当时的条件下,实验用的小鼠通常可以在接受注射药剂的间隔时期自由活动,吃饭,睡觉,也会交配,因此科学家普遍认为一些小鼠会在实验后怀孕。


生物领域常用的实验对象——小鼠

(图源:research.umn.edu)


不寻常的是,经过测试之后,所有注射过WIN-18446的小鼠都没有怀孕。研究者检查雌鼠,发现它们并没有什么异常。当目光聚焦到雄鼠身上时,有趣的事情出现了:注射过WIN-18446的雄鼠都不再产生精子,而且除了这一点变化,它们其他的生命体征都十分正常。


更让人惊奇的是,当科学家们尝试停止向这些小鼠注射WIN-18446时,所有雄鼠的精子数量迅速恢复正常。于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想法浮出水面:这种药物也许可以用于人类避孕


在上世纪50年代,世界上第一种女性避孕药还未上市,当时人们的有效避孕手段只有避孕套、宫内节育器和结扎手术。这个意外的发现证明,WIN-18446很有可能成为一款男性避孕药


满怀激动的科学家们在俄勒冈州的一座监狱中找到了一些囚犯作为被试,结果显示这种药物对精子的抑制效果非常显著,而且完全可逆,停药之后依然可以产生健康的精子


同样令人欣喜的是,它似乎也没有任何副作用,被试者生活一切如故——直到一名囚犯在饮酒之后出现了非常严重的不良反应:眩晕、呕吐和呼吸困难。于是所有的研究被叫停,一个希望就此破灭。


如今60多年过去,人类已经研发出了10多种避孕手段:女性避孕药、皮下植入剂(皮埋)、避孕贴、避孕针、宫内节育器、子宫帽等等。然而,针对男性的有效避孕方式依然只有最初的那两种:避孕套和输精管结扎


各种避孕方法,除避孕套外,大部分都是针对女性的

(图源:深圳市福田妇幼保健院官网)


追随历史的脚步,我们不禁发问,既然男性避孕药研究比女性避孕药还早开始进行,为什么至今没有任何成果,男性避孕药还是没有问世?


02

男性避孕药的研发困境


单纯从科技的角度来说,研发男性避孕药确实面临着不小的困难。一般情况下,女性一个月只产生一枚卵细胞,而男性每秒钟就能产生1500个精子,一天能产生上亿个精子。正常男性的精子浓度基本在2千万至2亿/毫升,要达到较好的避孕效果,这一数字应该至少降低到正常值的10%以下[3]。根据这些数据,开发避孕药的难度可想而知。


男女性产生生殖细胞的速度差异

(图源:公众号 生命科学教育)


目前处于研发阶段的男性避孕药主要可以分为激素类和非激素类[4]。激素类避孕药通过给予外源性雄激素(或合用雄激素与孕酮),负反馈作用于下丘脑和垂体,抑制精子的形成。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欺骗大脑的手段。正常情况下,睾丸分泌睾酮(内源激素)越多,精子的生成量越大。如果此时向体内注射雄激素(外源激素),血液中的雄激素含量随之升高,大脑会误以为身体已经产生了足够的雄激素,于是命令睾丸停止分泌雄激素,精子产量随之降低。


人类男性性腺轴

(图源:青岛新闻网)


女性避孕药的原理与激素类男性避孕药类似,只不过是通过模仿孕期的激素水平让大脑误以为身体已经怀孕,于是停止排卵。


但是,卵细胞与精子数量上的不同也让两种避孕方式有了本质的区别。对于女性来说,要么有一个卵细胞,要么没有;而对男性来讲,通过激素完全抑制精子的产生几乎不可能,就算是把精子浓度降低到较低的水平,也是相对棘手的一件事。


既然激素类避孕方法在男性中较难实行,研究者便把目光投向非激素类药物。非激素类避孕药可能在精子产生过程的任一环节中发挥抑制作用,也可以靶向作用于精子成熟、活动或释放的过程。


前文所述的WIN-18446就是一种典型的非激素类避孕药。这是一种视黄酸抑制剂,而视黄酸是产生精子必备的物质之一,因此抑制了视黄酸,也就抑制了精子的形成[5]。


另一种几乎研发成功的避孕药棉酚也属于非激素类药物。我国学者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针对棉酚开展过系统性研究,进行临床试验近9000例。但由于生产工艺、药物质量控制,以及部分志愿者出现无精子症等问题,最终相关工作还是陷入停滞[6]。


棉籽植物提取物:醋酸棉酚

(图源:Alibaba)


这样遗憾的时刻并不少见,以至于科学家们经常以此自嘲:男性避孕药还有5年就能问世。然而,很多个5年过去,仍然没有显著的成果。


回顾男性避孕药的研发历史,无论是激素类还是非激素类药物,都有一个无法绕开的话题:不良反应。一些男性避孕药不良反应有性欲减退、体重增加、痤疮和低血钾症等。但这真的是阻碍它出现的原因吗?


03

成本vs收益


在女性避孕药最初问世时,有非常强烈的不良反应:血压升高、阴道出血,甚至是中风。相比于这些,很多男性避孕药的不良反应简直不值一提。


这样的女性避孕药在今天可能永远无法上市,但当时还是得到了美国政府的同意。原因很简单:女性避孕失败的后果就是怀孕、流产,这给她们带来的伤害远比服用避孕药物的不良反应要大得多。但对男性来讲,他们不会怀孕,也无需承担相应的责任与风险,那么从投入和收益的角度考虑,男性避孕药研发标准会更高,对不良反应的要求也更高。


人工流产会给女性带来伤害

(图源:腾讯新闻)


就像当年的WIN-18446那样,酒后出现不良反应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完全可以在用药期间禁酒。而事实就是美国政府觉得相比于男性避孕得到的收益来说,酒后不良反应这个风险更大,这样的研究只能停止。


男性避孕药也因为收入小于成本的问题而不受到各大药企的重视与经费支持。过去的近20年中,男性避孕药的研究资助几乎全部来自于各种公共组织,例如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美国国家儿童健康与人类发展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Child Health and Human Development, NICHD)和人口理事会(Population Council)等[7]。


但是,在2002年,两大制药公司德国先灵(Schering)与荷兰欧加农(Organon)开始研发男性避孕药,为开发带来了希望。在资金的支持下,研发者针对一种激素类药物开展了大规模的临床试验。然而好景不长,后来Organon被Schering收购,Schering又正在被德国的默克(Merck)集团收购。企业合并后,男性避孕药研发的优先级被降低,经费突然停滞。


几家制药公司的合并


虽然制药公司不重视男性避孕药的研发,但对潜在消费者的研究表明,大部分人对男性避孕药予以支持。


2005年,由德国柏林流行病学与健康研究中心的学者Klaas Heineman等人[8]进行的一项针对男性避孕药使用意愿的跨国研究显示,在参与调查的9342名男性中,整体的使用意愿要高于55%,部分国家愿意使用避孕手段的男性比例达到70%,但在有些国家这一数字也仅有不到30%。


不同国家对男性对男性避孕药的使用意愿

(图源:参考文献[8])


2019年,一项由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沈梓萱等人[9]进行的,针对上海和多伦多高校人群对男性口服避孕药的认识和接受情况的调查显示,有超过70%的男性表示能够接受自己使用男性避孕药,90%的女性能够接受伴侣使用男性避孕药。


中加两国调查对象对于自己或伴侣

使用男性避孕药的意愿

(图源:参考文献[9])


最近发表的一篇综述文章中,英国爱丁堡大学(University of Edinburgh)医学研究理事会生殖健康中心(Medical Research Council Centre for Reproductive Health)的作者John J. Reynolds-Wright等人[10]系统回顾了有关男性避孕药的32项调查。在这些研究中,男性群体对于使用男性避孕药的意愿在34%~83%之间,女性群体中这一数字为42.8%~94%。总体而言,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大部分人都表达了对于新型男性避孕药的兴趣和使用意愿,这意味着男性避孕药有着潜在的巨大市场


如果制药公司的驱动力是利益,消费者对男性避孕药的使用意愿或许能在未来成为驱动研究的一大因素。


04

结语


尽管受制于各种因素,有关男性避孕药的研发从未停止。数据显示,近十年有关男性避孕药的研究数量一直在提升,重大的突破也不时出现


Web of Science主题检索“Male Contraceptive”,

可见文章数量随着年份增多

(图源:Web of Science)


2018年,由洛杉矶生物医学研究所和华盛顿大学西雅图分校的Arthi Thirumalai等人[11]研发的,一款名为DMAU(Dimethandrolone undecanoate)的激素类男性避孕药通过I期临床试验,服用者无严重不良反应。


2019年,根据BBC记者Soutik Biswas报道,印度研发的一款名为RISUG(Reversible Inhibition of Sperm Under Guidance)的男性避孕药目前已完成过临床试验,正在提交印度药品监督管理局(DCGI)审批[12],有望成为第一种上市的男性避孕药。


2021年2月,国家卫健委男性生殖与遗传重点实验室唐运革、秦卫兵团队联合美国内华达大学、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学者,在Nature Communications杂志中发表动物实验研究表明,雷公藤内酯酮(Triptonide)是适合雄性小鼠和非人类灵长类动物的一种可逆性非激素类避孕药[13]。


2021年7月,南通大学生殖医学研究所孙斐等人[14]发表文章提出“磁控避孕”新技术,给出一种通过静脉给药的无创、靶向和可控的男性避孕方法。


2021年9月,德国慕尼黑技术大学毕业生Rebecca Weiss发明了一种名为Coso的男性避孕装置,能够利用超声波来抑制精子的产生[15]……


类似的研究还在进行,希望仍然存在。


女性避孕药的使用,关系着女性的生育自主权,这对女性来说固然十分重要。


然而,在女性避孕手段多样化的今天,我们更应该关注,两性关系中避孕责任的平等分配。


期待,男性避孕药能够早日被成功研发、投入使用。如此,我们才更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两性对避孕负有平等的责任。


今日互动

①如果男性避孕药被成功研发,

你会愿意让自己/伴侣服用吗?

②你最常使用的避孕手段是什么?


情人节快乐~


参考资料

[1]王玉, 杨清. 避孕药具不良反应研究现状 [J]. 中国实用妇科与产科杂志, 2021, 37(08): 802-5.

[2]HELLER C G, MOORE D J, PAULSEN C A. Suppression of spermatogenesis and chronic toxicity in men by a new series of bis(dichloroacetyl) diamines [J]. Toxicology and Applied Pharmacology, 1961, 3(1): 1-11.

[3]LONG J E, LEE M S, BLITHE D L. Update on Novel Hormonal and Nonhormonal Male Contraceptive Development [J]. The Journal of Clinical Endocrinology & Metabolism, 2021, 106(6): e2381-e92.

[4]严俨, 赵冉, 徐奕玫, et al. 男性避孕药研究及其进展 [J]. 国际生殖健康/计划生育杂志, 2016, 35(06): 519-23.

[5]NYA-NGATCHOU J-J, AMORY J K. New approaches to male non-hormonal contraception [J]. Contraception, 2013, 87(3): 296-9.

[6]袁久荣. 我国男性避孕药—棉酚研究历程、问题和对策 [J]. 中国中医药信息杂志, 1997, (07): 12-4.

[7]WANG C, SITRUK-WARE R, SERFATY D. It is time for new male contraceptives! [J]. Andrology, 2016, 4(5): 773-5.

[8]HEINEMANN K, SAAD F, WIESEMES M, et al. Attitudes toward male fertility control: results of a multinational survey on four continents [J]. Human Reproduction, 2005, 20(2): 549-56.

[9]沈梓萱, 吴其蓁, 祁钰雯, et al. 中加两国高校人群对男性口服短效避孕药认知度的比较研究 [J]. 中国男科学杂志, 2019, 33(04): 3-8.

[10]REYNOLDS-WRIGHT J J, CAMERON N J, ANDERSON R A. Will Men Use Novel Male Contraceptive Methods and Will Women Trust Them? A Systematic Review [J]. The Journal of Sex Research, 2021, 58(7): 838-49.

[11]THIRUMALAI A, CEPONIS J, AMORY J K, et al. Effects of 28 Days of Oral Dimethandrolone Undecanoate in Healthy Men: A Prototype Male Pill [J]. The Journal of Clinical Endocrinology & Metabolism, 2019, 104(2): 423-32.

[12]BISWAS S. Will the world's 'first male birth control shot' work? [Z]. BBC News. 2019

[13]CHANG Z, QIN W, ZHENG H, et al. Triptonide is a reversible non-hormonal male contraceptive agent in mice and non-human primates [J]. Nature Communications, 2021, 12(1): 1253.

[14]DING W, CHEN Z, GU Y, et al. Magnetic Testis Targeting and Magnetic Hyperthermia for Noninvasive, Controllable Male Contraception via Intravenous Administration [J]. Nano Letters, 2021, 21(14): 6289-97.

[15]AOUF R S. Rebecca Weiss designs ultrasound-powered male contraceptive device [Z]. Dezeen. 2021


撰稿 | 水猪

编辑 | 小卷毛 晨曦 达生

排版 | ccc

视觉 | Nana

校对 | Nana

刘文利性教育工作组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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