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陈可 朱晴

撰稿：陈可

来源：上海律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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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下旬，青海省海西州天峻县的气温早已是零下。与此相隔2700多公里的上海，凌晨四点，上海市中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寿超已整装待发，与家人告别，即将开启他半年的援青律师路。第二年春天，同所的蔡晓峰如约前往天峻，他将接过寿超的接力棒，完成剩下半年的服务期。

在极寒高海拔的天峻县开展律师志愿服务，需要克服生理与心理的双重难关，能坚持下来已是不易。除了7月底8月初短短2周的花开期外，这里几乎都是冰天雪地，寿超到的时候，正好临近天峻最冷的时节。后来蔡晓峰打趣道：“这里基本一年只有两季——冬季与大约在冬季。”

起初，天峻县司法局并不相信真的有大上海的律师来。早在2014年，天峻县就开始申请援助律师，但也只来了一个一年仅到过三次，每次只停留一天就走掉的律师。所以，寿超初到天峻时，当地司法局很是诧异，以致并未预先准备好宿舍。在司法局对面的旅馆里，寿超临时歇脚了10多天。好不容易申请到公租房，却是空空如也，床位、衣柜、窗帘等生活设施完全没有，一切都要置办。初到的一个月，寿超只好边工作边装修，同事不要的旧家具全投过来，解决所有生活用需，通网通电，也为后到的蔡晓峰律师打好基地。

△ 寿超去往木里普法沿途

每天早晨8点多，天峻天还没亮，寿超就出门步行到县司法局上班，除了每天上午的例会，寿超还要负责接待预约的法律咨询，并处理一些民事纠纷。到了天峻没几天，寿超就与当地卫生局同志一道，冒着极寒与高原反应到当地木里镇露天煤矿区，分别给矿区公司员工进行医疗服务、劳动法宣传及法律常识普法工作。木里镇煤矿区海拔约4300米，煤炭储量占青海总量的60%以上，有大量外地煤矿工人在这里从事繁重劳力并面临讨薪等法律纠纷。医者主内，法者主外，这次活动贴近当地需求，自然受到了矿区职工的热烈欢迎。

△ 高寒天里寿超为出租车从业人员开展法制培训讲座

由于刚去时，天峻的法律援助中心还在装修，寻求法律援助的群众只能到司法局楼上办公区办理，既不方便，也不利于提高司法行政服务工作的效率。考虑到当地施工进度较慢，寿超开始一再督促法援中心尽快建成，终于在2017年过年之前，天峻县司法局法律援助中心正式落成。作为此次天峻律师援助项目的排头兵，寿超在冰天雪地中开启了征程，在兢兢业业的工作中收获冬日里的温情。

转眼间冬天过去，天峻迎来了短暂的春日。3月底，严寒依旧，春雪不绝，蔡晓峰终于从上海去往天峻，他即将接过寿超的接力棒，继续这风雪兼程的援青路，也将迎来春暖花开的一霎那。

△ 蔡晓峰拍下春暖花开的一霎

起初，寿超担心蔡晓峰不能适应天峻的环境，特意多留了十几日，待交接好后才离开。由于天峻地广人稀，跟当地人语言不通，恰好赶上五一假期单位同事都回了西宁等地的家中，刚到时蔡晓峰确实过了难熬的一个月。但蔡晓峰是个律师经验丰富、懂生活的人，率性洒脱中透露着对生活的细致。他把生活打理得丰富圆满，将在天峻200日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微信日志里，打羽毛球、工作、摄影、与当地人结交成友、参加义务劳动……知天命之年，他将阅历凝练成豁达、洒脱与透彻。

工作上，蔡晓峰在天峻也确实办了大案、做了实事。他办了当地第一个申请非法证据排除的案子；给相关单位讲了近60场依法行政、依法治国的法律援助讲座；穿越无人区，每次驱车上百公里，跑满10个乡镇开展法制宣传活动。

寿超在天峻时，与当地定好了一个以案例说法形式开展的普法长廊建设工作，并选定了地点、商定了方案。在天峻开展这次活动有个难点在于，当地人大部分会讲藏语但是不懂藏文，因此普法长廊需要以“贴地气”的方式建设。“因为你讲得太专业当地人可能看不懂，所以我们想以案例的方式，简简单单一个案例说明是什么事、什么道理、需要注意点什么法律问题，然后翻译成藏文，这样看起来就可能通俗易懂点。”寿超说。但天峻地处高寒，大部分时间泥土是冻住的，因此施工期只有6月到9月很短的一段期间。寿超的服务期结束时，施工期还没到，于是这个长廊建设工作移交给了蔡晓峰来继续。

“他走了以后我就开始搞案例了，我主要是案例上来以后进行筛选，我重新编辑、撰写。本来是建在团结广场，后来换到了甬峻广场，那里有个民族团结宣传长廊，就在旁边建了个法制文化宣传长廊。”蔡晓峰说道。于是，在天峻县司法局、住建局诸多工作人员的共同参与和辛劳下，12个案例与中国风配画构筑而成的汉藏双语法制长廊最终建成，既丰富了当地法制宣传阵地，又务实地发挥了援青律师的作用。

9月，天峻短暂的夏日早已结束，寒冷依旧，但有一群人为这里送来了温暖。这一切，缘起于蔡晓峰的一个小心愿。自从来到天峻，蔡晓峰发现整个县城没有一家书店，当地学生的课外书籍十分缺乏，于是萌发了将天峻纳入民革党派“博爱图书，十年百馆”项目的愿望。经过半年的筹划，在蔡晓峰的推动下，凝聚着静安民革与岭南中学师生情谊的2100多册爱心图书送到了天峻县中学师生及乡镇幼儿园孩子们手中。这次活动是天峻有史以来捐物捐书的第一次，对于民族学校与汉族学校都在萎缩的天峻而言，是一次有意义的激励与鼓励。

一次筹划，二人齐心；一次心愿，多方推进。法制文化宣传长廊与博爱图书捐赠项目的顺利落成既是援青律师做的实事，也是仁心温情的种子播种的时刻。

寿超与蔡晓峰共同完成的这次援青律师活动是特别的。他们始终很谦虚，淡淡地说着自己一年来的生活与工作。实际上，说起来轻松，只有亲身体验的人才能懂。毕竟是离家很远，毕竟是面对那广阔潇洒的西域，一身凡尘也在此洗净，感悟与怅惘不可与他人语。史书记载，天峻是丝绸之路南线，再往后走就是无人区，这里并不贫穷，只是大自然更多地给了它天高地阔的绵延，在这里，与天地更亲，与本心更近，生活幸福感很强。

援藏律师们都说，藏民多淳朴，少有刑案，藏区纠纷多为当地特色的婚姻家庭、草场牧业纠纷等。要想顺利地办好这里的案子，因地制宜虽必不可少，但老道自如的经验与处理方式才是重中之重。蔡晓峰多有感触地说，“无非就是要克服当地的一种人际关系，一种政府的习惯和工作方法、工作思路，你要去克服去引导而不是跟他们对抗。从这个角度来说，援藏律师人员选派上，还是需要有经验有资历的律师才能干得来。”

在天峻做的每次讲座与提供的法律咨询，虽然基础朴素，但的确是支边地区缺乏与需要的，这里对于法律的需求并不小。对于解决这些地区法制发展的可持续性问题，蔡晓峰与寿超都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缺法律方面的人才，特别是汉藏双语都精通的人。在天峻时，本想培养些有潜力的年轻人的他们发现，要么难得找到合适的人，要么找到一两个，但是没证或是有了C证后就走了。外地律师去到当地对接，可以满足短期需求，但长远来看，还是需要有一些当地的法制人才。而这恰恰是包括天峻在内的许多援藏地区所难以培养与留住的。

归期已至，本来9月底结束的服务期，蔡晓峰多呆了半个多月才走。回上海的第二天，正好是蔡晓峰50岁生日，也到了援藏律师项目对律师年龄要求的上限，他说，“以后我去青海的机会会很少，他们（天峻县人）来上海的机会会多一点，反正都是朋友，到上海就来找我。”翻看蔡晓峰的微信朋友圈，最多的是援青期间的记录日志与回沪后的一句念想与回忆。他与寿超都有共同回访的愿望，并期待有缘能够再次出发援青藏。

援藏律师路是孤独的，没有经历过的人只能从过来人的描述中感受，初入陌生环境的不适应与无措都在日后被轻描淡写；援藏律师路亦是温情的，每一次出发与归来，都会牵动律师心里那缕柔软细腻的情感。2700公里路，各自半年的服务期，寿超与蔡晓峰都比原定时间多呆了10多日才返程，出发是信念，归来仍是不舍。些许怅惘、些许笃定，或许援藏律师心中，都有一盏法治的天灯，照亮青藏那迷人又高冷的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