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动画完结，《进击的巨人》“封神”了吗？

结束一个故事很难，以让大多数观众满意的方式结束它更难，因为即便创作者早就清楚地看到了它的结局，但通向结局的过程也充满变数。这或多或少就是《进击的巨人》的命运。反战？还是反战败？2021年当《进击的巨人》迎来最终话的时候，关于其结局是烂尾还是封神的争议就从未中止。

这部根据谏山创的人气漫画改编的动画，从2013年开始播出，时隔约10年后，终于在11月4日迎来了结局。《进击的巨人》究竟描绘了什么？我们终于在故事的最后阶段看清了这一点——人类无法停止战争。

这部作品被誉为神作，正是因为它描绘了一个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的现实。而当今年完结篇动画上映时，现实中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没有巨人的世界，依旧是战争、仇恨，人类开始重复的厮杀，如同剧中所描绘的一样。

《进击的巨人》是个极具颠覆性的系列，因为它的设定不拘泥于传统的善恶对立，而是深入探讨了人性的多面性。在第一季中，我们对巨人的了解只是他们是非人的怪物，会毫不犹豫地吞噬人类。但随着故事展开，我们发现，巨人实际也是人类，他们也曾同样饱受战争之苦，并拒绝参与这场在几代人之前就开始的纷争。在大部分人习惯性进行二元分界时，这部作品试图让观众意识到，所谓的“敌人”并不邪恶，大家只是在不同价值观和世界观下长大的同类。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人类，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竭尽全力地生存。

艾伦的死是注定的。虽然他是这部少年漫的主角，却犯下了屠杀墙外80%人类的残酷行径。在拯救与牺牲之间权衡，他选择了牺牲全世界去拯救身边之人，这一决断，让他成为了一个恶魔。他向爱尔敏解释了自己的理由，认为：“这是拯救帕拉迪岛上所有人的唯一方法。”

然而，这并不是他唯一的动机。当他得知墙外的现实与他从小梦想的世界不同时，他还表达了“失望”。艾伦从小都很向往爱尔敏向他展示的书本上描绘的墙外世界。那个世界有着火湖、冰原、雪沙……没有敌人，甚至没有任何人，一切都如此纯净、自然。这个世界变成了艾伦的脑海里的理想世界，并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得到了逐渐强化。

但现实的残酷，是对梦想的无情打破。面对墙外艾尔迪亚人的苦难，以及明明没有巨人的威胁，却依旧复杂而残酷的人类社会，艾伦意识到所谓的理想世界，不过是镜花水月。绝望之下，他决绝地放弃了寻找与人类共存的道路，转而以毁灭的方式，去寻找那理想中的风景。

在他发动地鸣，意图抹平世界之际，孩童形态的艾伦张开双手说：“这就是自由吗？”剧中有个场景，艾伦向一个孩子忏悔自己即将犯下的暴行，那泪水和道歉，是他理想与现实挣扎的写照。他自诩为“自由的奴隶”，因为他不得不为自己儿时的梦想，付出极高的代价。

艾伦，从一位英雄蜕变为恶魔，无论怎样辩解，他所犯下的血腥罪行都不可能被洗白。然而，这些事实背后的细节，却也透露出他为何步上这条不归路的线索。现实世界亦是如此，社会的各种撕裂——贫富、意识形态、国家间的对立——都在提示我们，人们往往因为极化的分野而犯下错误。

在《进击的巨人》中，人类被仇恨和复仇的连锁所驱动，互不退让。究竟，人类能够成长吗？面对世界的危机时，曾经互视为仇敌的调查兵团和马莱战士们，他们选择了忘却仇恨，团结一致、携手共进，这确实是在“地鸣”前不可能出现的场景。随着巨人逼近人类最后的堡垒，马莱的军事首领穆勒发表了讲话。他说“我们所有成年人”都应对“地鸣”负责，并回顾了迫害艾尔迪亚人的历史，还发誓“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历史的轮回告诉我们，胜利从不是永恒的。艾伦虽然被击败，但人类之间爆发的冲突仍在继续。当埋葬着艾伦头颅的树出现在动画的前景时，背景里随着文明发展出现了更具毁灭性的武器，城市再次被战争摧毁。一个男人发现了埋葬艾伦的树时，他走了进去，就像多年前的始祖尤米尔一样。这一切都暗示着不仅战争在循环往复，人类重复的历史也在循环，悲剧可能会重新开始。

谏山创证明了自己是个怀着悲观主义的反战派，这是一种非常残酷的世界观。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谏山创对此表示：“我想结局可能是一个幸福的结局，战争结束了，一切都很好。我想那是可能的。与此同时，战斗的结束和争论的结束本身似乎有点做作。看起来似乎根本不可信。这在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里是不合理的。因此，可悲的是，我不得不放弃这种幸福的结局。”

许多观众对《进击的巨人》的结局给予了赞许，但也有声音在忍不住质疑：这一切的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谏山创在这疑问中提供了他的思考。爱尔敏和吉克之间的进行了一场富有哲思的深入对话，探讨了生命的本质与意义。吉克认为生命的全部目的就是繁衍，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它继续下去。此时，吉克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因为他看不到阻止它的意义。

但爱尔敏拒绝放弃，他回忆起了童年时期与艾伦和三笠比赛、去市场的时光，那些看似随意却在闪耀着光彩的日子，是他努力生活至今的原因。他的回忆也令吉克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反复投掷棒球的童年时光，那些看似重复且没有意义的生活片段，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事情。也许，除了你自己创造的意义之外，生命没有更大的意义了。生活的价值远在于其表象之上。

他们的对话，映照了每个人内心关于生命意义的挣扎与寻找。故事中，尽管战争的阴影无处不在，但那些温暖的瞬间——爱尔敏在海边捡到的贝壳，艾伦给三笠披上的围巾，以及三个人一起奔跑时的快乐——都构成了这个残酷世界充满温情的美好一面。

既然人们无法停止战争。那么这样，这样一个充满冲突与暴力的世界是否仍旧值得生活？一切重新回到了爱尔敏所说的“生活才是重点”。谏山创在讲述一个残酷世界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温情与希望。在他笔下，那些被巨人力量束缚的年轻人最终得以长大成人；利威尔、贾碧和法尔科共同帮助幸存者重建家园；三笠虽然步入婚姻生子的人生新阶段，却依然心存对艾伦的记忆。

确实，战争似乎是人类难以逃避的宿命，但它不应该定义我们的生活。生命的真谛，可能就在于寻找那些让一切变得有价值的宝贵瞬间并紧紧把握。